蝼蚁尚且偷生。
何况李靖乎。
李靖舅父是大隋名将韩擒虎,幼时随他学习兵法。
祖父李崇义,曾任殷州刺史,封永康公;父亲也做过赵郡太守。
说起来,这一位就是隋朝根正苗红的官员二代,将二代,文武双全。
如果以正常的发展前景,这种人物,到后来一直往上爬,定然会是大隋的股肱之才,国之栋梁。
连当时的吏部尚书牛弘和左仆射杨素也对他赏有加,称他为有大才,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本来,他此时担任马邑郡丞,在李渊麾下与突厥人作战。
他敏锐的察觉到太原留守李渊在暗中招兵买马,与河南翟让,李密,河北窦建德,江都杜伏威、辅公祏他们一样,想要窃居大宝。
他深知这种世家大阀一旦起兵反隋,与那些草头王就完全不一样,很可能颠覆天下,尤其是在朝廷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形下。
于是,他扔下卑微官职不要,乔装改扮直赴江东,听闻杨广驾临江都,于是一路南来,混入江淮军中,就要接近龙船,想要告发李渊谋反的确凿消息。
别人说的话,杨广可能不会听。
会认为是捕风捉影之言。
但是,李靖相信,自己如果出首密告,定能引起杨广的重视。
或许会重返洛阳,重振朝纲。
事有凑巧,还没等他赶到,形势就已大变。
不但杨广被杀,并且,江淮军还在四处搜赶百姓进城。
那些从流寇出身的兵卒,就跟贼匪一般,杀起百姓来,全不手软。
他一时看不过眼,就把数百江淮军杀了,夺马就要离开。
却不料,正碰上寇仲率领的五千士卒,于是,不分敌友的情况下,先蒙头打上一场。
结果就打到了杨林的面前。
本来,对于杨林这种私据扬州,图谋造反的草莽英雄,李靖私心里其实并不当一回事的。
但是,当他直面杨林,面对这如山如海般的威势,一股沉甸甸的压力压在了心头。
他的想法也不得不随之改变。
原来,一个人的气魄强大到了一定的地步。
就可无视阶级,也无视出身,只是站在那里,就可以镇压一切。
他一点也不怀疑,自己只要嘴里蹦出半个不字。
今日,脖子上这吃饭的家伙就不姓李了。
这种感觉突如其来,真实无虚。
‘你是大才我知道,不为我所用,就不能为敌所用,宁愿毁掉,也不能放归。’
杨林虽然只是碎刀赠刀的简单举动,李靖却想了很多。
到底是选择成为一柄绝世宝刀。
还是成为一柄沉入泥土的碎刃,这种选择其实很简单,因为没得选。
从来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主要是连皇帝也死了,这个大隋朝也已经快要灭亡,他哪里还回得去?
又能回哪去?
难不成去投奔李渊?
对方在长安侦骑四出,差点就把自己擒拿杀死,全不顾念往日一起喝酒的交情,有些心狠了。
要他投奔李阀,实在是心里拐不过弯去。
去投江淮杜伏威?
那只是个脑子一根筋的山匪水匪,打仗有一手,却完全没有大局观。
手下兵丁军纪散乱,比流寇也好不了多少。
去投翟让李密,那更不行。
瓦岗寨别看现在声势极盛,两大龙头争权夺利,迟早都会火拼一场。
河北窦建德,倒是没有这些毛病,此人仁德好施,义字当头,掀起了好大的风浪。
不过,此人却是进取之心稍弱,一心种田,默默低头发展,不太关注天下大势。
等他起势,李阀等人已然势成,自身先机尽失。
想来想去,如今江都杨林虽然兵微将寡,地盘也小得可怜。
可是,刺驾之后,名声响彻天下……观他行事,恩威并济,锋芒毕露,杜伏威和李子通之流绝非他的对手。
等到各方高人大贤来投,再横扫江南,就能占据半壁江山。
而此时的李阀也只是刚刚起势,到时鹿死谁手,还真得是个未知数。
这么一想。
李靖心头就是一震。
他惊讶的发现。
对方雄踞江都,杀杨广,退朝廷大军,挟威横扫江南的举动,每一步,都走在了关键的地方。
竟然由一介全无根基的草莽,生生营造出一种立根江南,剑指江北的大好局面来。
如今唯一的缺点。
其实并不是其他的东西,他少的就是人才。
想到这里,李靖眼神就有些诡异了起来。
自己不正是个人才嘛。
难怪这位眼巴巴的摆出一副不从则死的嘴脸。
好险。
是啊,如果换了自己是靠山王杨林,真的有人才从自己的眼前飘过,让对方离开的话,那岂非是让天下人笑掉大牙。
然后,就再也没有人才投靠了。
要知道,求贤若渴是需要手段的。
并不是一味的宽仁慈和,还要有雷霆手段。
历史上,往往有人会忽略这一点。
等到败亡的时候,总觉得天下人负我。
‘或许,跟随这么一个霸气的主儿,不用担心明珠暗投,当能得到重用吧,也算是不负平生所学。’
这么一瞬间,李靖就想了很多。
一拜到地,确立主从关系之后,他脸上就全是恭敬,拱手问道:“不知王上接下来有何行止?”
咦……
四周徐子陵、寇仲、绾绾、卫贞贞等人全都转眼望来。
说实在的,他们还真没想过接下来做甚。
皇帝也杀了,杨州危机已解,此时不正是种田发展,练兵图强的大好机会吗?
这新投靠的家伙,为什么这般说?
只有杨林,肯中闪过一丝激赏,不答反问道:“药师的名头,杨某就算身在乡野,却也是听过的。
听说文可安邦,武能定国……现如今江都初定,百废待兴,不知药师有何教我?”
对打仗,对争天下,杨林当然不是专业的。
练武他才是主业,长生就是向往。
但是,他虽然对这方面不专业,不妨碍直接去问专业的人才。
“王上刚刚做下了惊天动地的事情,正是名声广播,威压四方的时机。
不妨乘胜而往,一鼓作气,把江淮杜伏威也一起攻了下来。”
“什么?”
寇仲、徐子陵面色都变了一变。
看着李靖的眼光就有些狐疑。
这家伙不会是怂恿着师父去硬拼送死吧,把江都本钱拼光了,那还折腾个什么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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