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铁浪辞别蔡仲回便打马回中原,待行到静边寨时,故地重游,和马牧南之间那些短暂的往事便一股脑的又涌上心头。铁浪将马系在了东泉客栈门口,便进去打尖,专门挑了当年坐过的桌上去坐定了,客栈的伙计没换,却也不识得铁浪了。铁**了酒肉正要饱餐一顿时,门外马蹄声爆响,一声骏马嘶鸣声中,一黥面军汉气宇轩昂的进来,便朝铁浪这边看过来。铁浪莫名对这军汉有些好感,便也多看了几眼,那军汉盯着铁浪看着便大踏步走近抱拳施礼道:“殿前司禁军步兵司神卫都虞候黄大人旧部狄青见过武牧候爷”铁浪见狄青约莫还比自己大了四五岁的样子,见他径直过来给自己施礼,不由大惊起身道:“在下铁浪,见过狄大人。”狄青扫了一眼铁浪桌上的酒菜便笑道:“可否与武牧候共饮?”铁浪知狄青是黄升麾下旧部,也就不再惊奇他缘何识得自己,便笑道:“狄大哥请坐。”狄青也不客气,径直坐下便执了酒壶倒酒,两个酒碗倒满了,推了一只给铁浪,自己抓起一碗一饮而尽这才道:“若非这静边寨里有识得武牧候的,狄青便要空跑一趟青唐了。”铁浪一听这中间似乎事情很多,便笑道:“狄大哥是在寻找小弟?”狄青扫了一眼四周,点头道:“狄某本是黄大人麾下差役,因西北党项风云涌动,这才到了延州,前些时日,狄某受命尹洙经略判官之托进京送信。便去见了黄大人一面,恰好黄大人有信让狄某给武牧候,这才西来。”铁浪有些迷茫道:“黄大哥缘何知道我在青唐?”狄青笑道:“蔡大人和黄大人本就是故旧,你在青唐呆了数月,黄大人又岂会不知?”铁浪这才恍然大悟道:“官家信息交通之能确非我等可知啊。”狄青哈哈大笑又满上一碗酒端起道:“我屡次听黄大人在我等面前夸赞武牧候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方知黄大人所言不虚,狄某敬武牧候一碗。”说完便仰头将酒饮了个底朝天,铁浪见狄青豪气干云便也将酒干了道:“黄大哥谬赞,我倒是觉得黄大哥运筹帷幄,度军有方,狄兄即是黄大哥旧部,自然也是一时豪杰。”狄青一边将酒重新倒满,一边笑吟吟的看着铁浪道:“我道黄大哥言过其实,今日见了铁兄弟,方知兄弟果非俗人。”铁浪见狄青突然换了称谓,心下一怔,突然灵光一现道:“狄兄可知狄保其人?”狄青波澜不惊道:“正是我家大伯父”铁浪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道:“狄公高义之士,可见狄兄一斑”狄青嘿然笑道:“黄大哥正是因大伯父机缘才收我入伍,铁兄弟想必一切尽知了”铁浪点头不语,心中盘算这黄升的诸多事迹,总觉得黄升表面之外另有深层的意思未向自己表明。狄青见铁浪低头不语,自然不知道铁浪心中的心思,便一仰头饮尽了杯中烈酒,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交给铁浪,低声道:“黄大哥特让狄某将此信交与武牧候。”铁浪见狄青神色肃穆,便也低声道:“狄兄自京城来,可知有甚变故?”铁浪自从蔡仲回告知朝廷恢复了他武牧候的名号,现下黄升又让狄青带密函给自己,便猜测其中必有迂回,这才打听一下。狄青自然知道铁浪所问,便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当今皇帝仁心宅厚,早已将追缴武牧司的密令撤回,只是,朝廷内与武牧司多年积怨,岂是一纸皇令可以消除,还请武牧候提防些暗地里的动作才是。”铁浪的确没料到还有如此后患,便惊问道:“竟还有人会枉顾皇命针对我等?”狄青点头道:“皇命是阳,人心是阴,不过以阴欺阳罢了。”铁浪听了心中纳罕不已,心道,难道这大宋皇帝竟然不能约束臣下吗?便缓缓略顾四周,将那密函打开了来看。铁浪读着这密函,心头不由的狂颤,心道,若非黄大哥暗中相助,那天兵峰恐早已被那程玄甲荡平,今番恐怕只有按黄大哥的意思方为上策。铁浪读罢密信道:“狄大哥,可是要北上?”狄青微微一笑道:“狄某回京时还是三班指使,如今却已是延州指使,近年党项人燥动,待别了武牧候便北上延州赴职去了。”铁浪忐忑道:“敢问。。。。。。”狄青大笑道:“兄弟可是要随狄某北上?”铁浪一怔道:“正有此意。”狄青回味良久才笑吟吟道:“我知闻武牧候铁兄弟武功冠绝天下,更是有甚么铜卷,来时便求黄大哥能出面央求铁兄弟去永兴军里**军士,黄大哥只是笑而不语,原来黄大哥早已料知铁兄弟报效国家之志。”铁浪含糊应了一声,心道,你只知我去永兴军是报效国家,岂知我是为保全武牧司余脉。狄青分明对铁浪能随其去永兴军分外愉快,便又呼了小二来,又添置酒菜图一醉。铁浪久在西北走动,对吐蕃军伍了解倒是甚过了对宋夏军伍,便有心的问了一下西北军伍的方方面面。狄青已经豪饮了烈酒一坛,有了些醉意,将西北诸军给铁浪说了个明明白白,说到最后豪气干云,将酒碗一掷道:“若非朝廷时时掣肘,狄某将军十万便可荡平戎寇,恢复我华夏旧域。”这一声声音颇大,酒店里众食客纷纷侧目,狄青自知失言,便挥手将发簪顺势打下,乱发蒙面,起身便要离去。铁浪初闻狄青豪语,心中正赞叹不已,又见狄青有意遮饰真容,心中不免有些小看了狄青一些,也不出言,只是会了饭钱跟着狄青出了东泉客栈。狄青客栈外早已立马等着铁浪,见铁浪出来,将马往路旁一带,竟是让铁浪先行。铁浪心中隐隐不悦:狄青虽豪气干云,却也非真汉子。铁浪跃身上马正要扬鞭启程时,便听一声暴喝道:“汉臣,在此处出了狂言便要走么?”狄青摇摇晃晃坐在马上,身躯微微一震,却不搭话,依旧装醉,铁浪回头看时,见一众人早已立马身后,适才没听到蹄声,想必是早已到了。那马上一人见狄青不搭话,便朗声笑道:“你这厮,有胆说,无胆人么?”狄青见躲不过,便坐直了身子,掀开乱发微微拱手道:“狄青见过刘大人”那刘大人见狄青应了话,便不再管他,只是死盯着铁浪看了良久,才侧身问狄青:“汉臣,这位英雄你不打算给我介绍吗?”狄青连忙下马道:“狄某孟浪,万望刘大人网开一面。”刘大人不快的摆了摆手道:“我刘平虽是进士出身,却也是军前将军,岂是那些朝廷儒臣一般。”铁浪见狄青行事支支吾吾,心中的不快又有些加重,便也不等狄青介绍,只在马上拱手道:“在下铁浪,幸会刘大人。”刘平听了,眉头一紧,连忙正身拱手道:“不知武牧候在此,末将失礼了。”铁浪打了个哈哈道:“铁某一介武夫,将军莫要笑话才是。”说着却越过刘平望向刘平身后的两个雄武的将军。铁浪见此二人一个白面长苒,久历风霜的脸上犹有几分书生气息,而这几分书生气息不仅没有掩盖他的英武之气,更显得气度非凡。另一人面色黝黑,狮鼻虎口,背挂两支熟铜锏,手里提了一杆硕大的紫金槊,一看便是天生神力的勇将。这两人知道他便是铁浪,也不禁都死死的盯着他,眼中热切难掩,铁浪见了心中不由一动。刘平忙不迭的跟铁浪套近乎,言外之意竟是和狄青一样,希望铁浪能帮其传武于军士。铁浪本是无意于此,只是刘平身后那热切的目光让他临时改变了主意,便在狄青瞠目结舌中应了下来。狄青自然是跟随着一起去军营,时值年关将近,静边寨里稀稀疏疏的也挑了几盏红灯笼,七转八转,铁浪便觉得这街道颇为熟悉,细想之下,正是当年和马牧南奔逃时走过的街道,心底一颤便特意向当年藏身之处望去。却哪里还能看到,只是远远的见一处酒馆门口挂了俩灯笼,一个写了“雪窝”,另外一个则是“酒一缸”,铁浪看了心里不由的一阵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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