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还出太阳,上午的时候就阴了。
周嵩煮了两包方便面,二人吃完出门时,已经开始飘起了细雨。
等到他们赶到公交站台,细雨就成了中雨。
袁月苓撑着一把大黑伞站在路边,用力挥着手。
“你说这罗老头是怎么回事嘛……”周嵩坐在公交牌匾下面,划拉着手机。
一部亮着“空车”牌匾的汇南出租车无视了路边焦急的少女,扬长而去。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辆了。
袁月苓泄气地垂下头,再次挨个打开几个网约车APP检查。
所有APP都显示长时间的排队等待。
公交车已经32分钟没有来了。
一阵猛烈的风吹起,雨量也瞬间见长,被风裹挟着拍到了袁月苓的俏脸上,怪疼的。
“你说这公交公司又是怎么回事嘛,真想投诉他们……”周嵩本能地闭了闭眼,然后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袁月苓拿出纸巾擦着自己的脸。
她的手机响了一下,伸手去点信息,点了两三下却没反应。
一阵烦躁从心底涌起,她用力地用纸巾擦拭着屏幕上的水珠。
“你说我们要是……”
袁月苓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放回裤兜里,面无表情撑着伞回到公交站台牌匾下面,合拢伞,开始打周嵩。
“你有病啊!”周嵩一边招架闪躲,一边叫道。
“我说我说我说,我说什么我说?”袁月苓恨恨地用伞骨又轻轻打了他的手臂一下,随手把伞扔到地上,开始揉着自己的手臂:“不都是你?早上按时起来去上课,不就没这事了?
“我叫了你一个小时你都不起来,到底是故意的还是装的?”
周嵩有些莫名:“早上?早上你不是把我弄醒,然后我们内个的嘛,然后……”
“然后你还跟毛老师说那种话,你是不是想让全班全校都知道我们住一起了?”
“倒也不能说不想……”
“你去死吧你!~你只考虑你自己,完全不顾忌我的名声……”
“不是,我……”
“你什么你?为什么我一个女孩子站在马路边上又是拦车又是叫车的,你一个大老爷们坐在后面一边玩手机一边说风凉话?”
“我说什么风凉话了,我是在问唐小洁有没有时间来接我们。”
“唐小洁是你妈呀,还是你真的当她是你小老婆了?大下雨天的,来回快二十公里,人家凭什么呀?人家自己不用上课吗?”
“她说她下午没课……”
“你这人怎么消费人情毫无顾忌的呢?找什么唐小洁呀,你早说啊,我喊杜鹏飞开车来接行不行啊?”
“行啊,你叫啊。”周嵩认真地说:“我没在开玩笑,我真的不介意。
“周嵩,我以前觉得你不要脸可真是错怪你了,你是臭不要脸呐。”
“我真的快赶不上点名了,毛老师说罗老头说我下午再不去,就死定了……”
“怪谁,怪谁?怪罗教授吗?你这学期上了几次课你自己心里没点B数吗?”
“……怪我,怪我。”周嵩有些意外,袁月苓以前从来不会说粗话。
“你到底对自己的人生是怎么打算的?大一大二还知道去上课,还知道坐在我背后,用那种让人发毛的眼神看我,大三你怎么连跟踪我都懒了呢?”袁月苓张牙舞爪地说:“你还敢说你爱我!”
“???这也能怪我?”周嵩的火气也上来了:“这学期那他妈的杜鹏飞三天两头陪你去上课,我还跟着去,添堵吗我?
“你是不是巴不得教室里日常上演血溅五步?”
袁月苓气得笑出声来:“合着你翘课都是因为我。”
“那不然呢?我每个学期都是算好了2/3以上的出勤率的,不就是因为你两次住院的时候,我都没去上课,陪着你,才搞成这样的吗?”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说到这个我就想问问你了,杜鹏飞真的只是追你,不是你前男友吗?你俩真没好过?”
“你觉得好过那就好过呗,”袁月苓面无表情地捡起黑伞,用力把它撑开:“我回去了。”
“别介啊,”周嵩急了:“你回去了我还怎么去学校,我真的要挂科的。”
“那你就去学校,记得多跟人打招呼,这样我死了你就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了。”袁月苓撑着伞,朝着别墅方向走去。
此时,通往汇南大学城的“沙南线”终于姗姗来迟,好像船一样在没过大半个轮子的积水中驶进站来。
周嵩跑过去,伸手拉住袁月苓的手腕,朝着“沙南线”跑去。
“挨,挨,你慢点!”袁月苓一边喊着,一边被周嵩拽着往公交车那边跑。
跑着跑着,周嵩只觉得左脚一凉,是袁月苓一脚踩进人行道下方的积水中。
俩人上了车,袁月苓费劲地将那把大黑伞收起来。
“滴,学生卡!”
“滴,学生卡!”
还好,车上空位很多。
袁月苓挑了一个靠窗的单人座坐下,周嵩只好坐在她前面,看着她脱下左脚的运动鞋,倒出一点点水来。
“不好意思。”周嵩讪讪地说。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就这么弄我好了,”袁月苓淡淡地说:“到时候我得脚气你去天天泡药水,反正你打游戏,两边的腿只是装饰品。”
周嵩:“???”
白色的棉袜湿透了并不明显,只是比平时显得颜色更深一些。
紧紧贴着少女玉足的棉袜覆盖到脚踝处,再往上是黑色的加绒裤袜,延伸进牛仔裤的裤腿中。
袁月苓将裤腿略微往上提了提,黑色裤袜便在小腿下方显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线来,上方是干的,下方是湿的,覆着一层水膜,还闪着光。
袁月苓一抬手把棉袜脱了下来,在手心中拧出水来。
黑色的裤袜包裹下,细细的双腿看不到一点赘肉。
小巧玲珑的双脚被袜子包裹着,露出诱人的曲线,脚跟处不断地有水滴下。
袁月苓把脚趾弯了起来,足尖又有水流下,她弯腰用手去挤压,随后将袜头的线再次与脚趾对齐。
挤过了脚尖,她又开始从下往上一点一点挤。脚掌,脚跟,脚踝,小腿……
指缝间有水滴渗了出来,黑色的裤袜经这样的挤压后也产生了一些褶皱,袁月苓只消一抹又把它们展平。
最后,她放下了牛仔裤腿,把棉袜和运动鞋重新穿上。
周嵩伸手挠了挠袁月苓的胳膊。
袁月苓一甩胳膊,没理他,看向了窗外。
周嵩又挠了挠她。
“狗子,不吵了吧,累了。”
周嵩心中暗想,一开始也是你挑事,现在你说不吵就不吵了。
袁月苓瞪大了眼睛:“那你想怎么样?我给你跪下来磕个头行不?”作势就要站起来。
“别别别别别别别……”周嵩慌忙扶住了她:“那句话不是跟你说的,是内心OS吐槽,发错频道了,不吵了不吵了……”
袁月苓刚要说什么,周嵩的电话振动了起来。
“喂,哪位?……”
“……”
“啊!神父您好您好……”
……
……
周嵩放下了电话,若有所思。
“老赵说什么?”袁月苓将身体前倾,扒拉在周嵩的椅背上。
“不是老赵,是那个西板鸭人胡安。”
“怎么啦?”
“他说,如果我愿意接受国际驱魔人协会的条件,他们会给我一封最高级别的推荐信,帮我拿到牛津大学基督堂学院的研究生offer,并且提供丰厚的奖学金支持……”
“有多丰厚?”袁月苓饶有兴味地问。
“基本上……就不用自己花钱了吧。”周嵩想了想。
“你怎么想?”袁月苓问。
“我还不知道……再说你不是反对我干这一行么。”周嵩巴巴地说。
“可是我在你的脸上看到的是心驰神往。”袁月苓指出。
“这个……”周嵩实话实说:“是比画房子更好玩一点,而且那可是牛津啊老婆,牛津哎!”
“牛津怎么了,学神学专业,你回来都找不到工作……不过也无所谓,反正卖身协议肯定要帮国际驱魔人协会打工的。”袁月苓想了一下,温婉地说:“狗子,我给你讲一个段子。老师问学生,法律法律,法和律有什么不同。
“学生说,如果我说我男朋友是律师,我妈会很开心,如果我说我男朋友是法师,我妈得打死我。”
“你有那么在意你妈怎么看吗?”
“……可是我在意别人的目光啊,好好的建筑设计师它不香吗?”
“算了,反正我估计也去不了……”周嵩又想到什么:“胡安问我要大学的成绩单……他说什么,GPA的权重大概会占据录取百分之多少的因素。”
“呃……”
“我不知道国内补考怎么算绩点,如果挂科补考按照补考成绩算绩点,那没事,如果补考只给最低合格绩点,那影响很大……”
“不是有最高级别推荐信吗?”
“那也只是把权重从40%降低到百分之……”
“哈,哈。”袁月苓冷笑了一声:“少壮不努力,这下你可不能说,是我妨碍你追求梦想了哈。”
“你高兴个啥劲儿?”
吵吵闹闹间,“沙南线”在汇南大学城的终点站停泊了。
车门打开的瞬间,袁月苓看着外面的一片汪洋,顿时意识到:
刚才的袜子全白拧了。
……
……
风雨中,周嵩撑着袁月苓那把大黑伞,试图遮盖住两个人的身躯。
“瓜婆娘,昨天晚上就有橙色预警了,手机都不看!”
“我忙了一晚上哪有功夫看手机?你不也没看?”
他俩刚开始时,还左跳右跳避开水坑,再几步,路上便已无下脚之处。
虽然路边草坪中貌似没有积水,袁月苓在水边踌躇了几秒钟后,轻轻伸出了左脚,白色的运动鞋向水坑中慢慢踏了下去.......
这一步便湿到了脚踝,另一脚则落处更深。
周嵩忽然感到胸口像被什么东西穿过,这种心疼的感觉前所未有。
他仿佛可以听到,袁月苓的玉足每踏下一步后,挤压出两层袜子与运动鞋中积水的声音,心中则更不是滋味。
这时的雨是今天以来最大的了,风从侧面刮来,雨点横扫着整个校园。
往日里喧闹的校园几无一人。
狂风中,周嵩只能打着伞勉力遮住俩人的上半身,将腰部以下的半身交给大雨随意冲刷。
袁月苓的牛仔裤在半分钟之内全部湿透,两个随意卷起的裤脚被大雨冲得先后落下,搭入水中。
刚开始,她还能小心而优雅地轻轻踏下每一步,但这已经是非常狼狈地随风摇曳,踉跄地向食堂的方向踱步了。
周嵩勉强地将手撑在伞面上,身子艰难地向前倾着,才能抵挡迎面吹来的强风。
每走一步,他就在肚子里大骂一句罗教授。
他能感觉到,裤子湿透后紧紧地贴在腿上,而湿透后的裤袜又将腿紧紧裹住。
袁月苓大腿上的裤袜和长裤仿佛紧紧地粘在了一起,而膝盖以下的长裤每走一步,都在裤袜上轻轻滑动。
可怜的运动鞋与棉袜都淹没在了水里,风中摇摆的袁月苓已无余力去感觉它们的存在。
到了教学楼附近,风小了些。
二人快步冲进教学楼,摆脱了这恐怖的大雨。
“上岸”后,袁月苓感觉每跑一步,脚上鞋袜中的积水都被向前甩出,而脚落地时,运动鞋棉袜中的水被挤出好多,并发出“啪嗒”的响声,抬起脚后又觉得沉重。
袁月苓拉扯着自己的长裤,一方面为了把褶皱拉直,一面感觉到湿透的袜子和长裤之间的摩擦居然有一点舒服。
她的双腿扭动了几下,长裤的位置终于恢复,再弯下身,将棉袜的袜口向上拉起,小心地整理了被水冲得凌乱的袜口。
“报告。”周嵩瑟瑟发抖地喊道。
大学里迟到一般是不用喊报告的,奈何这罗老头脾气古怪。
罗教授中断了授课,抬头朝教室门口望去,只有周嵩浑身湿透像从游泳池里爬出来一样,身后跟着罗教授最得意的女弟子。
女弟子同样跟游过泳一样,脸上都是水珠,湿透的刘海紧紧贴在额头上。
此时,她正怯怯地躲在周嵩的身后,害怕同学看到她里面衣服的轮廓。
只是站在门口,二人的足下就积聚起小谭。
教室里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安静,安静。”罗教授喊道。
罗教授有些心疼袁月苓,他的本意只是想刁难一下周嵩,却没有算道……
“快回去换衣服吧,这个天着凉了不得了,算你们两个今天正常出席了。”罗教授吩咐道。
袁月苓为难地表示,自己已经不住在宿舍里了,教室里又响起一番起哄和八卦的笑声。
何思蓉自告奋勇地要陪袁月苓回寝室换衣服,三人走出教学楼外,在屋檐下惆怅地等着雨变小。
“周嵩啊,你就是这么照顾我们家苓儿的?”何思蓉埋怨道。
袁月苓和周嵩一起打了个喷嚏。
“小蓉,你别说他了,跟他没关系……”袁月苓护着他说。
周嵩捏紧了拳头,暗暗下定决心,下学期要去考驾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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