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护卫,但其实,这几名壮汉跟林孟龙一样,都曾经是任怡手底下的兵。
任怡作为有封地,又曾经执掌过兵权的将军,手底下按说应当有几名出谋划策的门客。
但任傅疑心一向很重。任怡请了几次门客,都被任傅或明或暗地弄走了。
长此以往,也就没有人真的敢入到任怡的门下——再说了,跟着一个长公主能有什么出头之日?
所以任怡请不到高水准的门客追随,平日里若真有做决策的必要,就与这些袍泽们商量。
但实话实说,军营里出来的汉子,有一个算一个,文化程度都不咋高。让他们打仗、讲军事还可以,舞弄脑筋就有点费劲了。
林孟龙都算是矮子里边拔的高个儿,不然怎么会被任怡一直带在身边。
而这老徐,就是几人当中脾气比较暴躁的一个。
“先生来得慢我们等等就是,急什么。”任怡给了老徐一个眼神,老徐就闭上了嘴。
不过,一个老徐闭了嘴,那头很快又冒出另一个:“殿下,您又不是不知道,这帮文人骨子里都忒清高,说不定就是瞧不上咱们,才不紧不慢的。”
就像按了个开关,除了任怡和林孟龙之外,屋子里的汉子们纷纷开始议论——
“上回殿下请来的那个什么欧阳先生,你们还记得不?好家伙,那一套一套把我酸的。”
“哈,结果让他杀个鸡都不敢。”
“何止啊,听说咱们都杀过人,他还说什么粗鲁……粗鲁……”
“粗鲁残暴!”
“对,说咱们粗鲁残暴。真可笑,要是没咱们卖了命地杀敌,他只怕连踹他娘胎肚皮的机会都没有。”
“哈哈哈哈哈老周,损还是你损。”
“不怪我嘴毒啊,是那个欧阳真的过分。总指使咱们做事不说,还事后强功,殿下都差点被他给骗过去了。”
几人越说越起劲儿。
任怡挑起眉,大约明白了眼前这一幕是怎么回事儿——
恐怕是担心新来的这个“清阳居士”影响了他们的地位,所以在人还没到的时候,这几个家伙就合起伙来给她上眼药来了。
“你们应该知道,这回跟以前都不一样吧。这次北上不是闹着玩的。”
任怡忽然起身,缓缓踱步到堂屋正中,一边扫视一圈,一边问。
周遭逐渐安静下来。
任怡:“清阳呢,是我好不容易才请出来的。这还没出发呢,你们就抱起团来要把人逼走。怎么,人家走了,你们能顶上?”
老徐梗起脖子:“那也要他能让我们服气才行啊。”
任怡笑了:“当我不知道呢?要让你们这些家伙服气,得把你们挨个撂倒一遍。我这是请了个幕僚,还是请了个打手啊。”
林孟龙冷冷开口:“人家是负责动脑子的,跟咱们不一样。”
“老林你哪伙的,你闭嘴。”壮汉们急得直瞪眼睛。
“咋,忘了你们当年怎么对待我的了?”任怡抱起肩膀来,“就不怕再被打一次脸?”
老徐:“打就打,他要是能打咱们脸那还更好呢。我就不信,一个住在深山老林的酸秀才,能知道什么天下形势!”
任怡被眼前这些酸得冒泡的汉子们,给气笑了。
还说别人酸秀才,一个个的八尺男儿,吃起醋来不比那些女儿家轻。
不过也的确是她,之前用人不察,让这些兄弟受了不少委屈。所以她现在还没法太强硬地逼迫他们接受。
正巧这时,家丁在外边来报,说是人到了。
“到了就进来呗,没长腿啊,还得让咱们都去迎接不成。”
老徐不高兴任怡一直维护着这个什么“清阳居士”,因此语气越来越重。
“行了,老徐,咱们也别太过份了。”叫老周的那个,拿手肘碰了碰老徐,凑到他旁边小声说,“殿下又不是没长眼睛,这小子真要是个没本事的,很快自己就会露马脚了,咱们只要别给他帮什么忙就行了。”
“你说得对,他真那么有本事让他自己干去呗,老子才不给他跑腿!”
老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一点也没放低音量。
不过嘴上说着不出去接,但看到任怡都走到了院子里,几个壮汉还是跟着一起出来了。
“别跟他们计较。”任怡心下无奈,凑到夏清阳身前轻声说,“之前我请过几任门客,人都不怎么样,叫我这几个兄弟受了不少委屈。所以现在他们是一听见‘门客’俩字就犯病。”
夏清阳当然听得见屋里边说了什么:“没事,我不会放心上。”
任怡:“我回去会说他们的。”
夏清阳朝任怡笑笑,偏头对着几人都抱了抱拳,朗声问好。
这一举动倒是让几个汉子脸色缓和不少。
“殿下,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师兄,姓贺。”
夏清阳引荐了任怡和贺明华初见。
贺明华这一身精干的身段、利落的站姿,与明显杀过人的冷冽目光,倒是令任怡高看了一眼。
她本以为夏清阳的师兄也会是那种仙气飘飘的感觉。
没想到细看之下,竟好像比他们这些上过战场的老兵,身上杀气还重。
林孟龙也咦了一声:“贺兄之前住过京城里的洵月客栈吧。”
贺明华稍一动眼睫:“林兄好眼力。”
洵月客栈里常有江湖人士出入,一天碰到几个会武功、有内力的丝毫不稀奇。
而贺明华和苏权调查时又十分小心。即便如此仍能对他留有印象,看来长公主身边的人果真不是吃干饭的。
几人都是第一次见面,但都是不喜寒暄的,因此稍打招呼就过去了。
“对了清阳,这麻袋里是?”
任怡从刚才起就想问了。
夏清阳他们带来了一个麻袋。
不管怎么看,这里边装的都好像……是个人?
“哦,这个。我们进去说吧。”
夏清阳示意众人进堂屋详说。
任怡点头,众人移步。
等门一关,贺明华便将麻袋口一拆,里边装的赫然是个个头矮小的男人。
在众人的困惑中,夏清阳将原委掐头去尾这么一讲。只说是休息时发现了有人偷听,便将人敲晕,搬上马车运了过来。
“我们还找了个箱子掩人耳目,应该没有打草惊蛇,惊动到他背后的人。”
夏清阳讲完,话音还没落,就只见老徐直接上前,拿了一碗水将麻袋里的男子泼醒,熟门熟路地开始了审问。
殷皇后向夏清阳的方向靠了靠:“这就是你说的,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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