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阳笑了。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几个官员在打什么算盘。
不光她,还有任怡。她们两人都太知道这些官员是怎么想的了。
女子为帝触碰到了他们骨子里的教条。
潜意识里,他们就是觉得女子只能在家相夫教子,哪怕是出门抛头露面都不可接受,更何况做皇帝。那不是彻底踩到了男子头顶上去?
任怡在宁安城修路?的确很厉害。
在各城施粥放粮?很会把握人心。
召集起义军?很吓人……啊不是,很令人敬佩。
所以这些大开大合又魄力十足的动作,怎么可能是女子能做得出来的。
这几位官员的思维惯式,就决定了他们不愿接受“女子强于男子”这一点。于是,他们把目光放在了“清阳居士”的身上。
即便眼下这个情况,已经不能阻止任怡称帝了,但也可以先和清阳居士打好关系,备上一个后手。
这世道,终究还是要男人来掌控的。哪个男子会不向往那个位置呢?清阳居士也一定向往!
——正是因为早料到了他们会这么想,夏清阳和任怡才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眼下时机也差不多了。夏清阳便淡笑着道:“几位大人莫要抬举我了,我不过是殿下身边的一介幕僚,如何能左右殿下的行动。不过,仍要多谢几位大人抬爱,如无意外,日后,还要同几位大人一道辅佐殿下治世。改日如有时间,还望几位大人愿意赏光,在下也好正式携礼拜会。”
“哈哈哈哈那自然是极好的。”几人以为夏清阳领会了他们的意思,都笑得讳莫如深。
其中一人,还当场询问起了夏清阳家中妻妾几人,似乎已经盘算起了,要把哪个女儿或者孙女说给她。
老徐刚好在这时,从玉君阁里出来寻夏清阳。
听到了这段对话,他心里一紧,没想到夏清阳竟然这么枪手。
那看来自家妹妹的事,得赶紧跟夏清阳提了,不然即便日后嫁过去,也不会落得一个很好的名分。
老徐远远望着,还在操心怎么跟夏清阳说。
没成想下一刻,就听夏清阳道:“这个,就要向几位大人先行告罪了。出于一些原因,在下恐难求娶令爱……”
“哦,我已听说你有爱妻。无妨,此事不急,可徐徐图之。”
“不是因为萱娘。”
夏清阳顿了顿,抬手,慢慢将斗笠摘了下来,又摘下面纱。
只见几位官员眼睛瞬间瞪大,仿佛难以置信般看着她斗笠下的面容。
“清阳在此先行道歉,此番隐瞒绝非我本意。”
夏清阳恢复她原本的声线,缓慢,而又平静地道,“只是,殿下那般优秀,既是巾帼英雄,又有不输男子之才干,才从诸位大人口中得到一个尚可的评价。想来,若我以女子之身辅佐殿下,只怕我们还没抵达宁安城,我已被世人的唾沫先给淹死了。”
几位官员一时无言以对。
“以普世的标准,我的确无法入仕。能有这般作为,全是仰仗殿下慧眼,一手发掘。”夏清阳一笑,“当然,清阳这绝不是在埋怨诸位。只不过,这种对女子的成见,倘若成了殿下日后治世的阻碍,受苦的,不还是大淳国的百姓么。”
她顿了顿,轻声道:“世人心中的成见,或许需要时间才能慢慢扭转。但我等臣子身居庙堂之上,就当以天下安康为先。私以为,长公主殿下是千载难逢之明君,能让大淳变得更好,因此我愿追随于殿下。就是不知道,几位大人作何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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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徐跟在夏清阳身后回到玉君阁里时,整个人都还是发懵的。
夏清阳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徐哥?”
老徐听见夏清阳用她那清澈悦耳的嗓音唤他,不由浑身一震,向后倒退一步。
“你你……”老徐看着夏清阳那张俏丽的面庞,半天说不出一句全乎话来。
怎么能呢,他的好兄弟清阳居士,任怡的得力幕僚,是个女子?!
“徐哥,真抱歉瞒你们这么久。”夏清阳略带歉意地道,“不过你放心,殿下是一早就知道这件事的。”
“不不,你、你别道歉。”老徐用力摇头,现在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幸亏他还没说出妹妹的事,不然真他娘的丢了大人了。
这时,任怡也大笑着从楼上走了下来。
身后跟着的,是同样一脸茫然的老周几人,还有一脸盈盈笑意的殷皇后。
“清阳,你真就按咱俩计划的,直接揭了斗笠了?那几个老家伙什么反应,你快给我讲讲。”
夏清阳指指老徐和老周几人:“大概就这个反应。”
“哈哈哈哈。”任怡笑得极为畅快,走下楼梯后,照着老徐后背就是一捶,“让你们这些大老粗平时不注意着,总跟人家勾肩搭背。现在知道人家是个花容月貌的小姑娘,吓着了吧。”
老徐一改平时的耿直,这会儿是一个字都憋不出来,脸都憋红了。
“不过,真这么放他们走了,没问题吗。他们会不会把起义一事透露给任傅?”任怡笑够了,问。
夏清阳总不能直说,不会的,因为她在方才的话语里施加了催眠效果。
她只能迂回着道:“殿下放心,今日他们来玉君阁,旁人日后回想起来,就是他们勾结我们的证据。况且,即便任傅得知我们要骑兵,也已无力回天。眼下蒋将军带兵集结于边境,任傅派出安俞明率兵对阵,就说明我们的调兵之计已成。”
任怡了然:“也就是说,即便我们提前行事,即刻率兵逼宫,眼下也是可以的?”
夏清阳:“对,现在,其实只等西邓国的使团进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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