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两匹好马……
脑海里有什么东西闪过,一闪而逝,没能抓住。胡嘤嘤仰脸看着天上的飞雪,屋顶和院子里落了到她膝盖那么深的雪。
薛青帮着在院子里铲雪,铲了一层,又落了一层,隔上两个时辰又是满满一地。
胡嘤嘤坐在火炉旁边,一直努力的想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铲了半天雪的薛青热得满头汗,脱了外袍走进屋里,脸上红彤彤的。
胡嘤嘤看着他,问道:“那两匹马,你是在哪里换的?”
当时情况紧急,她也没问,回来就将这件事儿忘了,现在才想起来问。
薛青擦擦汗,倒了一杯水抱着回道:“就是在距离我们不远处的牧民手里换的,他们有一个马场,但我们能拿来交换的商品不多了,要不然可以多换几匹。”
胡嘤嘤想了想,追问道:“换这两匹马,你用了多少东西?”
薛青回忆了一下。
“一个茶砖,一口铁锅,还有一袋盐巴。”
说完突然意识到问题,跟胡嘤嘤对视一眼,看向薛臣。
“少主,这两匹骏马在京城能卖到百两银子一匹,就是在关城也能卖到二十两银子,为什么用这点东西就能换到两匹?”
薛青问出他的疑惑。
胡嘤嘤补充道:“你说,他们养了很多骏马?”
薛青点点头。
胡嘤嘤抬头去看薛臣,想到那天晚上运送出关的粮草,脸色发沉。
薛臣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问道:“你怎么看?”
薛青也看着她。
胡嘤嘤叹口气,一脸认真。
“边境怕是要不太平了。”
牧民大批养马,却用骏马来换盐巴茶叶和铁锅这种日常必需品,说明他们可能遭了天灾。又接连下了这么多天大雪,牧民们若是没有吃的和燃料……
胡嘤嘤眉头紧拧,心想要不要提醒一下当地的守关将领。转念一想自己的身份是反贼,如果边境起了战事,他们再从中挑拨一下让事情发酵。
形势对他们是有利的……
只是苦了普通百姓……
胡嘤嘤想,只要不牵扯到原则问题,做反贼又能怎么样呢?大不了躲在暗处一辈子……
可若是要让刚刚安定下来的百姓们再次动荡起来,她……做不到。
薛臣到底会做什么呢?
压下心中的猜疑,她忍不住偷偷观察薛臣的神色。
薛臣不动声色的将她的神情收归眼底,抿了口茶水,抬眸平淡的看着她。
“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将问题又甩给她。
胡嘤嘤思绪转得飞快,怎样才能稳住他,不让他在里面掺和?
如果真有游牧民族入侵,与边境守军发生冲突,有死伤,有损失,有动荡,这些都是历史必然,到时候就看温朝的将领有没有本事保住温朝的繁华。
毕竟适者生存。她没有能力去干扰和阻止。
但若是,让她参与造反,参与一些阴暗勾当……她宁愿把自己的性命交出去。
或许还有别的选择。
薛臣看着她眼珠子转来转去,轻笑一声没说话,侧脸看向窗外。
福叔端了个锅子进来,在桌子上放上火炉,架上锅子。福婶儿端着牛羊肉和储存的大白菜、冬瓜等食材进来。
“今天天气太冷了,咱们涮锅子吃吧。”
经过胡嘤嘤几次折腾,薛臣现在胃口好了点,能吃点涮羊肉一类的。
以往提起吃的,胡嘤嘤眼睛里都是放光的,今天有点心不在焉。
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大对的福叔看向薛青,用眼神询问。
薛青眼神无辜,摇摇头。他其实没太听懂。
福婶儿拍拍胡嘤嘤:“想什么呢?快点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少主,您尝尝,今天我调了新的蘸料。”
说着招呼大家吃饭。
胡嘤嘤也不想了,抄起筷子先给薛臣涮了一团羊肉,放到他碗里,嘿嘿笑着掩饰心虚。
薛臣也没跟她计较,端起碗,吃的很斯文。
暖暖一顿饭吃完,整个人都懒洋洋的。胡嘤嘤心中还是担心,心里一直琢磨着得找点事情干。
突然眼前一亮。
凑到薛臣跟前,神秘兮兮的说道:“少主,如果边境起战事,陆上丝路说不准就通不了了。要不咱们南下造船吧,到时候抢占出海的先机!”
她觉得这是一个绝妙的点子。历史的发展不就是如此吗?陆上丝路不通,就去开辟海上丝路,海上丝路拼的就是造船技术和水手,如果能抢占先机……
正美美想着的胡嘤嘤回头去看薛臣,就见对方眼中严肃的探究和怀疑。
“我不喜欢……无法掌控的感觉。”
胡嘤嘤顿住,心下懊恼,又忘了自己的身份……刚才还兴致勃勃,瞬间偃旗息鼓了。
只要她的身份一日不解释清楚,薛臣就一日不会相信她。
她也看着薛臣。
从她开始凑到薛臣身边的时候薛青就借机跑了,福叔和福婶儿自有忙活的事情,此刻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胡嘤嘤犹豫着该不该把自己的事情告诉薛臣。
又觉得,这种想法很傻,有些事情只能自己知道……
她沉默着没说话,薛臣也沉默,屋子里只能听到炭火噼啪的声音。
突然,胡嘤嘤拿了披风,起身走出屋子。她很久没有自己安静下来了。她需要安静下来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见她二话不说往外面走,正在屋顶上铲雪的薛青喊了她一声。
“外面下着大雪,你去哪儿?”
她没回头,雪下的实在太大了,怕积雪把房子压倒,福叔和薛青都在房顶上铲雪。
见胡嘤嘤头也不回的出了客栈去到外面的街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往远处走。福叔压低声音问道:“这是又跟少主吵架了?”
薛青揉揉鼻子,不敢肯定。
“可能是吧……”
薛臣看着门口胡嘤嘤衣角消失的地方,有雪花透过缝隙飘进屋子里面,化成水滴落到地上。
此处无人,无人看见他表情苦涩,眼神晦暗不明。
当他想打开心扉的时候,那个说对他的一切感同身受的人转身离开了。
他又恢复孤独。
不过这样挺好的……
他想,她若真的离开了,就放她自由吧,以后各安天命,他做他的反贼,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
内城的街上没有一个人,平滑的雪地上只有胡嘤嘤一个人的脚印。
冷风吹在身上,胡嘤嘤两只鞋子里灌上了雪,化成水冰凉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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