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柳若邻经过测试,被发现有学习导引真气的潜质之后,那种检验、估量、揣度的眼神就出现在她的眼里。
湘儿对此看得非常清楚。柳若邻缺乏那种天生的火花————如果没有教导,她永远也不会碰触到太一————但鬼子母们认为她有相当强的潜力。
如果是在两年以前,柳若邻的潜力要比几个纪元以来的任何初阶生都要强,那时她一定能引起白塔的兴奋,但这必须是在仪景公主、半夏和湘儿进入白塔之前。柳若邻从没说过什么,不过湘儿确定她是要赶上仪景公主和湘儿,甚至超越她们。她从没做过越界的事,但她经常会在界线前踱步。
湘儿向她用力地一点头,理解并不能阻止她将治疗白痴行为的三倍羊舌根药剂灌进这个蠢女人的嘴里。“注意你的行为。去告诉鬼子母,我马上就过去。”
柳若邻又行了个叩拜礼,但当她转过身的时候,湘儿又说:“等等。”那名女子立刻停下了脚步,现在她的脸上没有那种表情了,但在片刻之间,湘儿确信自己是看见了一闪而过的……满意?“你把该向我说的事都告诉我了吗?”
“我被派来就是要告诉你鬼子母在等你,见习使,该说的我都说了。”她温和的口气就像是在水罐中放了六七天的水。
“她们是怎么说的,把原话一字一句地告诉我。”
“一字一句?见习使,我不知道我是否还能记得确切的字眼,不过我会试一试。记得她们是这样说的,我只是在重复,鬼子母开砂说的是,‘如果那个蠢姑娘还没立刻到我面前来,我发誓她在成为老祖母之前都不能舒服地坐着了’。鬼子母黛兰娜说,‘看样子她在决定过来之前就会有这么老了,如果她在一盏茶之内还没到这里,我会把她的皮变成尘土’。”柳若邻的眼睛显得很无辜,“这是大约二一盏茶的时间前的事了,见习使,大约还要更久一点。”
湘儿几乎又咽了口口水。鬼子母不能说谎并不代表说出来的每个威胁都会实行,但有时这其中的差别很可能连粒米都放不进去。如果站在面前的不是柳若邻,她一定会呻吟一声“这感觉不太对”,然后立刻向鬼子母那里奔去。
但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在这样一个知道她许多把柄的女人面前,她不能这样。“既然如此,我觉得你不需要去跟鬼子母说了,去做你自己的事吧!”然后她便转过身,用后背对着行叩拜礼的柳若邻,一副对此完全不在乎的样子对瑶姬说:“我以后会再和你谈,我建议在那之前你不要着手于那件事。”
运气好的话,这大约能让瑶姬不去找乐净————如果她的运气非常好的话。
“我会考虑你的建议。”瑶姬严肃地说道。但她的表情中只流露出同情和饶有兴味的情绪。这个女人了解鬼子母,在某种程度上,她对于鬼子母的了解更胜于任何在世的鬼子母。
除了接受和抱持希望之外,湘儿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她向街上走去,柳若邻走在她的身边。“我告诉过你,去做你自己的事情。”
“她们要我找到你之后就回去,见习使。这是你的草药吗?为什么你会使用草药?这是因为你不能……原谅我,见习使,我不该提到那个的。”
湘儿向手中那袋鹅薄荷眨了眨眼————她不记得自己曾经把它拿出来————她急忙将它塞回口袋里,但她真想把这一整袋叶片都嚼下去。她没理会柳若邻的道歉,谁知道这道歉是不是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装出来的。
“我使用草药是因为治疗疾病并非总是需要上清之气。”
全丹派鬼子母们听到这样的话会不会不赞成?她们蔑视草药,而且她们似乎只对需要上清之气治疗的病患感兴趣,对于不需要浪费上清之气的微小病痛完全不予理会。她为什么要担心自己向柳若邻说的话会传到鬼子母的耳里?这个女人是初阶生,无论她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她和仪景公主。
“闭嘴,”她恼怒的说,“我需要思考。”
柳若邻果然闭上嘴,一言不发地跟随湘儿穿过拥挤的街道,但湘儿觉得这女人似乎是故意放慢脚步。大约这只是想象,因为湘儿的膝盖确实在渴望着要超过她,又不能让柳若邻看出任何慌张的表现,这种情形让湘儿觉得仿佛有一股火苗缓慢地灼烧着内脏。
任何被派来找她的人都要比有这样一双眼睛的柳若邻好。瑶姬大约在这时候已经跑去找乐净了。宗派守护者们大约正在告诉宛童,她们准备好了要跪倒在的厉业魔母的面前,亲吻她的戒指。
阿二和阿大大约在对浣花夫人说,他们并不认识什么“兰岚”。大约这些事全都发生了,而熔金般的太阳到无云的天顶只剩下四分之一的距离了。
开砂和黛兰娜正等在她们住宅的前厅里。这幢小房子是她们和另外三位鬼子母共同的宅邸,当然,每一位鬼子母都有自己的卧室,每个宗派都有一幢用于集会的房屋,但鬼子母是根据她们到这里来的先后次序分散住在全村的。
开砂紧皱眉头盯着地板,用力抿住嘴唇,似乎完全不知道她们的到来。浅色头发的黛兰娜,她的发色浅到湘儿说不出那到底是白色还是其它颜色,在她们刚一踏进门的时候,就用同样浅深邃的眼睛紧盯着她们。
柳若邻吓了一跳,湘儿也不比她好多少。平时这名矮胖的无为派鬼子母的眼睛和其它鬼子母并没有不同,但当她真的望向一个人的时候,其它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
有人说,黛兰娜是一位成功的仲裁者,因为接受仲裁的双方都会为了避免自己被她盯住而同意她的判决。在她面前,即使清白无罪的人也会思忖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这样的想法让湘儿不由自主地行了个像柳若邻一样深的叩拜礼。
“啊!”开砂眨眨眼,仿佛她们是突然从地板里冒出来的,“你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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