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邙山上,葫芦观内。
胡垆正与一人相向而坐,各执黑白棋子对弈。
那人是个五旬开外的老者,身材高大,面上却颇有历尽世事的沧桑之色,又穿一件朴素至极麻布短衫,乍看似一个随处可见的田间老农。
他粗糙的大手中捧了一盏茶汤,在落子的间隙,不时送到嘴边啜饮一口,神态颇为悠闲。一双眼睛竟是亮如晨星,目光流转间闪烁着与外形绝不相称的睿智与灵动。
在两人一旁临窗的坐榻上,又有一个四旬上下的大汉。
他身着一件淡青色战袍,体魄雄伟,方面阔口,浓眉朗目,意态沉毅猛烈,手中正依次拿起一支支黑茎白羽的四尺大箭,仔细擦拭了足有手指长短的锋锐箭簇、梳理好每一根洁白尾羽后,收入身边小几上的箭囊中。
此刻胡垆在棋盘上的形势显然不妙,手中拈着一枚棋子沉吟不定,面上大有苦恼之色。
“义父!”
随着匆匆的脚步声和一声呼唤,有三人从门外闯了进来。
当先的是一个不过十二三岁小道童,头挽日月双髻,前发齐眉,后发遮颈,人则是生得眉清目秀,俊俏非常。
随后的少年年龄与之相仿,面色姜黄似有病容,身体也略显单薄。
最后的少年则要年长三四岁,英俊的面容虽还带着些稚气,身量却已颇为颀长,又是气度沉凝,望之如临风玉树、堆雪银山。
“你这猴儿,不和两个小伙伴儿好生练武,怎地来为父面前捣乱?”
胡垆哈哈一笑,口中说话的同时,貌似不经意地将手中棋子放下又轻轻一拂,拂乱了堪堪落败的棋局。
对面的老者似早熟悉了这道人的惫懒性情,见怪不怪地丢下棋子摇头失笑。
当先的小道童,自然便是由胡垆抚养了十多年、彼此以父子相称的皇子刘辩。
以胡垆的见识与手段,耗上十多年的光阴,便是顽石也能点化成金,何况刘辩的天赋本也不差,因此到如今年岁虽还不大,一身文武技艺却已颇为不凡。
又因所谓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的性情也深胡垆熏染,甚是开朗乐天。
看到义父趁机耍赖的小动作,他先是窃笑一下,而后端正了神色,向着胡垆及另外的老者和大汉各施了一礼,道:“禀义父与两位老师,方才我与云哥、阿叙在
后园练武,偶见那一株蟠桃树花开灿烂,想到我三人虽为异姓,却同受三位师长教导,可谓同气连枝、情比手足,因此想祭告天地正式结为兄弟之盟,此来特请三位师长见证。”
“你们这是要……桃园结义?”胡垆当时有些傻眼。
方才下棋时,他悄悄用了“天视地听”的神通,了解了一下雒阳方面的动向,却没有关注身边的动静,所以不知这三个小子竟弄了如此一出,将来若与刘关张相遇,却不好说这典故的版权归属了。
先前与他对弈的老者,便是当世枪术第一名家,与“剑师”王越齐名的“枪神”童渊。
刘辩身后那年岁少长的少年,正是童渊的关门弟子,未来号称“常胜将军”的常山赵子龙。
那大汉则是将来以老迈之躯与赵云等并称蜀汉五虎将的黄忠。
刘辩身后的另一个少年,却是黄忠之子黄叙。
当初他要在刘辩身上落子布局,这些年自然也没闲着,明里暗里已做了不少安排,请来童渊和黄忠,作为刘辩的枪术及箭术老师,顺便买一送一给刘辩找了两个玩伴,不过是其中之一。
至于请人的代价,童渊一方是答应也投桃报李传授赵云剑术,黄忠那边则是凭着一身仅稍弱于妻子医术,治好了黄叙先天而生的顽疾。www.
惊讶归惊讶,胡垆对此事倒是乐见其成,童渊与黄忠也是一样。
当时一群人来到后园。
胡垆在前一方世界时,便已将一只脚踏入了元神之境的门槛,来打这方等级更高的世界后,水到渠成地缔结元神演化洞天世界,早年吃剩的许多蟠桃果核则借着世界开辟时的一缕造化灵机孕育萌发,长成一株蟠桃果树。
后来他落脚在此地,便将这株灵根取出,借其灵气将这座道观化为一方福地。
因为蟠桃树时时刻刻吞吐天地灵气,与之亲近之人无形之中会有不少好处,所以三个小子经常在这树下演习武艺。
此刻众人便在这一株树干粗可三人合抱,树冠广有十数丈方圆,亭亭如盖的蟠桃树下站定。
胡垆用个“五鬼搬运”的手段,凭空摄来一张香案及三牲供品,刘辩与赵云、黄叙各自在指间拈了一支线香并排而立,望空齐声诵誓曰:“今有刘辩、赵云、黄叙,愿结为异姓兄弟,此后当同心同德
,患难与共,乐必同乐,忧亦同忧,虽不同生,惟愿同死,皇天后土,实所共鉴!”
盟誓已毕,又饮过血酒,三人彼此以兄弟相见。
他们相伴数年,相知甚深,也不用再叙年庚,自然便排出了赵云十六岁居长、刘辨十二岁其次、黄叙同样十二岁却小三个月最末的次序。
三小又来与胡垆、童渊和黄忠见礼,三人俱都含笑坦然受之。
待童渊和黄忠先各自勉励三小几句之后,胡垆却收了脸上的笑容,正色道:“你们这三个小子既然已结为兄弟,恰好齐心协力去面对眼前的一件大事……我儿且上前来。”
刘辩不明所以,面带疑惑地上前几步。
胡垆叹道:“当年天子与何皇后为消除子嗣夭折之厄,故此将你这孩子寄养在贫道膝下,如今也该是你认祖归宗之时……”
刘辩一听登时流下泪来,一把抓住胡垆衣袖:“孩儿只愿在义父身边做个小道童,却不愿去做甚皇子!”
这些年来,何皇后一方面为了保密,另一方面则是忙于固宠争权,来此看望儿子的次数委实有限。
至于刘宏那做老子的,更是连面也未露过一次。
因此,刘辩虽早知道自己身世,却实在没有多少对亲生父母的孺慕之情,反倒是对养大自己的胡垆最为亲近。
胡垆探手轻抚他头顶,微笑道:“痴儿,贫道算到有小人作祟,此刻正有人马杀来欲对你不利。此处已非清净之地,贫道也恰好有些事情即将远游,咱们是不得不暂别一段时间。”
刘辩素知义父平日言笑无忌,一旦做出决定则无可更改,当时只得抽抽噎噎地放开胡垆。
胡垆又道:“来犯之敌顷刻即至,我儿且去和你两个兄弟收拾兵器坐骑,这些人便由你三人解决,算是贫道临别时对你们实力的一次考验。”
刘辩抹掉眼泪,恨声道:“义父放心,孩儿定教这些贼人来得去不得!”
说罢唤了赵云和黄叙转身便走,看他那气哼哼地样子,显然是将自己与义父的别离归咎于那些即将到来的敌人,满腔的委屈也必要撒在这些人头上。
待三小走后,胡垆又向黄忠笑道:“三个毛头小子初次临敌,还请汉升在暗中压阵。”
黄忠笑道:“道长放心,有某一张弓在,这三个小子必不会有所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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