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明亮的薄雾里,周围一片寂静。
他从躺着的地方一骨碌爬了起来,目光茫然而警惕地看向四周。
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雾蒙蒙的白色,是未成形的虚无。一个细小的拍打和呜咽声远远传来,像是受伤的幼兽在挣扎着,却让哈利感到很不舒服。
他看了看自己赤裸的身体,觉得自己应该有一件衣服。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不远处就出现了一身干净柔软的长袍。他把长袍穿在身上,摸了摸脸,眼镜没有了,但他却能清晰地看到周围的一切。
哈利失魂落魄地坐倒在地,明白自己已经死了。
“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他看着周围渐渐幻化出来的景色,神情带着不甘和愤恨。
到了现在,他才发现死亡并不可怕,他只是不愿意接受自己被斯内普暗算了,稀里糊涂地死在了伏地魔手里。
周围的薄雾渐渐幻化成了一个巨大的大厅,有着一排排整齐的椅子和栏杆。一个皮肤粗糙暗红得像是被剥了皮一样的小孩瑟瑟发抖地蜷缩在一个座位下面,正费力地挣扎着,看上去娇小、羸弱,却让哈利感到由衷的反感。
“这么说,你来了,哈利。”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
哈利猛地回头看去,邓布利多正向他走过来,脚步轻快,双手都是完好无损,穿着一件深蓝色长袍。
“邓布利多先生……”哈利张了张嘴,嗓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心里油然而生的是惊讶、悲伤、欣喜,还有些愤愤不平和更多的委屈。哈利觉得自己像是被欺负了终于见到家长的小孩子一样,让他莫名感到有点脸红。
邓布利多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然后拉着他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我想你肯定有很多疑惑……”邓布利多笑眯眯地道,像是火焰一样温暖人心。
“不,我已经死了。”哈利说道。
“啊,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待会再讨论。”邓布利多道,“能不能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哈利?”
提起这个,哈利心里的仇恨和怒火又涌了上来,他勉强压住想要摔些什么的冲动,木着脸把今晚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邓布利多认真听着,神色带着感慨地道:“没想到他们会选择这种方法,真是……简单粗暴。”
听到邓布利多的评价,哈利恼怒地瞪大了眼睛,大声道:“是斯内普!是他偷听了那个预言,害死了我的父母,现在又要……也害死了我!”
“不,我更倾向于你并没有死,哈利。”邓布利多的神情柔和而悲伤,让哈利心里的怒火不知怎的熄灭了,“比起这个,我这里也有几个故事,你是否愿意静下心来听听呢?”
哈利点了点头,听着邓布利多讲起了关于他的一切。关于哈利身上的那片伏地魔的灵魂,关于邓布利多与斯内普的约定,关于死亡圣器还有邓布利多自己的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邓布利多讲完这个长长的故事,哈利的表情有些恍惚,他许久之后才道:“所以说……斯内普是按照你的计划这样做的?”
“恐怕是的。”邓布利多点头道,“虽然这个做法让我并不推崇。”
“但我还是一样的说法,你永远可以相信斯内普教授,哈利。”邓布利多道。
“他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哈利不愿意相信地摇着头道,“他憎恨我……伏地魔说,斯内普之前恳求他绕过我的母亲?”
邓布利多叹了口气说:“我跟西弗勒斯有过约定,不能把真相告诉其他人。但是啊,哈利,他绝不是憎恨你,我也希望你能正视他……”
哈利沉默了一会儿,脸色僵硬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大概一辈子也消除不了对斯内普的厌恶之情。
“那么,我想你该回去了,哈利。”邓布利多道,“当你来到这里又安然无恙地回去的时候,就意味着伏地魔的真正终结。”
“这里是哪儿呢?”哈利打量着周围,觉得越来越熟悉。
“嘿,我正想问你呢。”邓布利多眨了眨眼睛。
“国王十字车站!”哈利道,“可是要干净和空旷许多,而且我看不到火车。”
“我的天哪,竟然是这儿吗?”邓布利多感叹道。
哈利看到自己周围的一切再度变得模糊起来,邓布利多的身影也渐渐被雾气淹没了。
“最后一点,这是真事吗?还是发生在我脑子里?”哈利看着越来越远的影子说道。
“当然是发生在你脑子里的事,哈利,但为什么就意味着不是真的呢?”邓布利多的声音响亮地传来,但身影却消融在白雾里了。
在哈利的身影消失之后,邓布利多神态轻松地坐在座位上,在他的眼中,这里依然还是原来的那个样子,空旷而干净。
“他回去了啊。”一个干瘦的身影从远处的薄雾中走了过来,跟邓布利多并排坐着。他穿着一身紫黑色的长袍,雪白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
“真是一种奇特的联系……”那个身影一把拎起座位底下那个皱巴巴的丑陋小孩,神色带着厌恶和好奇地打量着它,像是在看一个值得研究的玩意儿。
“灵魂的分裂会造成这样丑陋的产物,真是有意思。”他随意地甩了甩手里的小孩。小孩呜咽了一声,兀自瑟瑟发抖着,毫无反抗能力。
“比起这个,布莱恩·弗利的行为才更让人头痛。”邓布利多道,“一己之力掀起无尽的杀戮……我希望这不是你教唆的,盖勒特?”
“都到了现在这个境地了,你还纠结个什么劲儿呢?”格林德沃斜眼看了他一眼,“你总不可能把一切都掌控在手里,这个世界没有了谁也照样发展……随它去吧。”
“这倒是,是我瞎操心了。”邓布利多笑着摇了摇头,“你赢了。”
“不,我们谁都没有赢。”格林德沃说道,“布莱恩·弗利的行为出自他自己的想法。硬要说起来,我们都输了,在被时代完全抛弃之前退场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是啊,纠结输赢已经没有意义了。”邓布利多感叹道。
格林德沃研究完手里的红皮肤小孩,随手把它抛到了一边。小孩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后蜷缩着身子呜咽起来,看上去可怜极了。
“那么,往前走走?”格林德沃站起来说道。
“当然,求之不得。”邓布利多笑了,笑容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坦然和欣喜,他终于放下了所有的烦恼和责任,笑得像是一个纯真好奇的孩子。
一列火车从远处隆隆而来,停靠在站台上,无声无息地打开了车门,像是在对他们做出无声的邀请。
“真不错,不用我这把老骨头走着过去。”格林德沃迈开腿风风火火地向着车门走去。
“以此来迎接一场新的旅行,还算过得去。”邓布利多笑着跟格林德沃并排走着。
“事实上,我觉得这片白雾后面有其他的东西,可惜我们涉足不了。”格林德沃道。
“是啊,但在这里有属于我们自己的道路,何必去烦恼白雾之后的存在呢?”邓布利多洒脱地道。
“不错,我真想知道前面有什么。”格林德沃兴致勃勃地踏上火车,神情中带着些期待和迫切。
“那肯定是另一场伟大的冒险。”邓布利多跟在后面,“这一路有你这么个同行者也算差强人意。”
“哼,如果不是这里空旷到只剩下我们俩,谁愿意跟你这个老家伙一路?”格林德沃冷哼一声,然后伸出右手催促道,“快点上来。”
“我不至于连火车都上不去……”邓布利多的声音飘散在不知什么时候再度出现的雾气中。
火车隆隆地驶向白雾深处,消失在了远方的浓雾里。
站台上,只剩下那个丑陋的小孩在挣扎呜咽着,双手无力地抓向天空,但怎样也挪动不了一步。
白雾幻化的一切缓缓坍塌,明亮的白雾淹没了一切,淹没了小孩的身影和声音,只剩下这片亘古不变的雾气和永恒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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