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文倩立刻说道:“陛下,臣妾以为不可。”
“哦?”刘协诧异地看向荀文倩。
伏寿也有些意外,荀文倩今天的表现与以往不同,态度很鲜明,不像以前,说话都藏半截,剩下的靠你猜,以免授人以柄。
“这是第一次荐书会,原本是王粲等人的私人聚会,印坊只是提供赞助,为印坊扬名而已。以私而言,印坊也不宜过份干涉聚会的议程。以公而言,既是第一次,难免有不同全处,不宜求全责备,只要不犯成法即可。”
刘协想了想,觉得有理,又转头看向伏寿。“皇后以为呢?”
伏寿笑道:“荀贵人熟悉形势,见识过人,臣妾一向是佩服的。”
荀文倩连忙谦虚了几句,灼灼的目光却还是落在刘协身上。
刘协斟酌了一番,接受了荀文倩的建议。
凡事第一次都有些粗糙,不能要求太高。非得按自己的要求来,只会让唐夫人为难,还有可能让王粲等人失去积极性,以后不办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有些自己的想法。
“你们都去看看,增涨见识,将来有机会也可以自己赞助一些类似的聚会。要说有钱,织坊可比印坊强太多了。”
伏寿附和道:“陛下说的是。印坊有教化的责任,多说些经史也未尝不可。织坊却是为了经济,大可直接一些,专门赞助相关技术。”
刘协看了伏寿一眼,哈哈一笑。
经过大半年的织坊管理,伏寿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都自信多了。
“就依你们。”
“谢陛下。”
说完了荐书会的事,刘协又问了一下织坊年终赏赐的事。
伏寿将大致情况做了个汇报。
今年织坊的效益好,根据刘协的意见,她对织坊的匠师、工人们普遍厚赐,等级高的多发半年薪酬,最少的也能多一个月的薪酬。
与管理岗位不同,对技术岗的赏赐更厚,有些技术特别好的匠师拿到了等于一年的薪酬。因为数量巨大,只能用黄金发放。当数十枚金饼摆在他们面前时,很多人都惊呆了,现场效果拉满。
不出意外的话,这样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全城,明年扩产
招工时会有更多的人来应聘。
对宛市来说,这两天也会迎来一個采购热潮。
各工坊都在陆续发放年终赏赐,匠师们手里有了钱,肯定会大肆采购。包括织坊生产的高档织品在内,都会迎来一波爆发。
刘协一边听一边点头,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心。
工商业的确能够快速致富,但工商业吸引了太多的人口必然导致农业生产受到影响。眼下本就存在户口不足的问题,不加控制的话,粮食会出现短缺的问题。
“农学堂有回复了吗?”
荀文倩摇摇头。“没这么快,这两天都要过年了,谁有心思研究学问。我估计年后会有人来,特别是那些返乡探亲的。回长安时,顺便从这里经过。”
虽然知道荀文倩说得有理,刘协还是有些着急。
农业是根本,化肥是农业根本。早一天研究,早一天出成果。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不能逼得太紧。
三人说了半晌,才各自洗漱、休息。
——
并肩躺在床上,刘协问起了荀彧的事。
荀文倩也不瞒着,将荀彧正在研究塞维鲁的事说了一遍,最后问刘协道:“这塞维鲁有什么好研究的?”
刘协没有立刻回答。
他大概能猜到荀彧为什么研究塞维鲁。实际上,他也对塞维鲁的事比较上心,希望有人来做深入的研究。荀彧有这个兴趣,他求之不得。
经过这几年的资料收集,他对罗马的情况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越研究越觉得大汉与罗马的相似之处甚多,而塞维鲁就是罗马版董卓。
董卓出自凉州,塞维鲁出自阿非利加行省。
董卓出身行伍,百战余生。塞维鲁是骑士之子,从小就在战场上出生入死。
董卓以边将入京,控制朝堂,塞维鲁则以武力夺权。
区别只是董卓失败了,遗臭万年,塞维鲁却成功篡位,成了罗马皇帝。
这里面除了大汉的皇位更注重血脉传承,异姓篡位难度更大,而罗马却没有这样的障碍之外,还有一些其他更重要的原因。
比如罗马的公民教育远不如大汉普及,没有坚实的庶民阶层。
并峙于东西方的两大
帝国虽然从规模、人口上差距不大,但成份却千差万别。罗马帝国的行省与大汉的州郡看似相同,实质上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大汉的州郡也有割据倾向,罗马的行省则天然就有离心力。
而罗马的公民数量也远不及大汉的庶民户口。即使是迫于压力,不得不给予一部分外族公民身份,罗马的主体人口仍然是奴隶,公民占比很少。
相应的,受过基础教育的人也非常有限,整体文化水平不高。
相比之下,大汉虽然也有奴隶,比例却不大,而且教育普及程度比罗马更高。
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了刘协的理论:人民才是帝国的根基。
“既然他有兴趣,那就好好研究。”刘协展开手臂,将荀文倩搂在怀中。“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令尊这块美玉,的确需要琢磨琢磨了。”
荀文倩仰起头。“陛下,我可以将这句话转告他么?”
“当然可以。”刘协笑道:“如果他愿意的话,可以在宛城多留一段时间。”
“那我明天一早就转告他。”
“那倒不用着急。他是成年人,而且是成名已久的名士,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孺子,你要对他有信心,相信他自己能有所发现。”
刘协想了想,又道:“何顒说他是王佐之才,我却对他有更高的期望。”
“什么期望?”
“皇帝之手。”刘协嘴角挑起了一抹笑意,脑海里浮现出神剧里的那只小金手。m.
那只小金手简直就是个诅咒,胸前佩过这只小金手的几乎都没有好下场,不是被人下毒,就是被人斩首。不是被亲爹嫌弃,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就是被逆子刺杀,很没尊严的死在厕所里。
大汉的丞相虽然没那么悲摧,却也同样是个高危职位。尤其是英主在位时的丞相。不是碌碌无为,就是不能善终。
帝与相,既是合作伙伴,又是竞争对手,相爱相生,至死不休。
“皇帝之手?”荀文倩心中一动,爬了起来,伏在刘协胸口。“陛下是说司徒?”
刘协摇摇头。“不,是丞相。”
荀文倩倒吸一口冷气,抬手掩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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