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苏贤回头看去,周记室、杨芷兰、罗干,以及所有副将们,全都回头看向那位镇住全场的猛人。
他究竟是谁?
副将们看完后,不由面面相觑,心说这是谁啊?他们不认识。
但他们的顶头上司,幽州守将罗干,乍见言大山那张黝黑且方阵的脸庞后,整个身体就是一震。
然后他便定在那里了。
仅剩的一只左眼,死死盯着逐渐走上前来的言大山,嘴角颤抖,一脸的难以置信。
言大山气定神闲。
走到苏贤身前站定。
然后双目如电的盯着罗干,大声斥骂道:
“你这粗鄙的军汉,你懂个屁,我家公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乃当世一等一的风流才俊……”
“你这井底之蛙,腌臜军痞,竟敢威胁我家公子,你这种人我收拾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
言大山也是被刺激到了,在那破口大骂。
他非常生猛,竟在人家的大帐中骂人家是“粗鄙的军汉”、“腌臜军痞”、“井底之蛙”,且一脸义正言辞。
这让大帐中的副将、亲兵们面面相觑。
然后又齐齐扭头看着他们的顶头上司,也就是幽州守将罗干,且看罗干如何发威。
在他们的认知中,罗干是个脾气火爆的主,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此番被言大山如此怒骂,而且还是在他的大帐之中,罗干只怕会跳起来当场杀人。
然而,令副将与亲兵们惊掉下巴的一幕出现了——
他们眼中脾气火爆的罗干,竟快步上前,那步伐一点也不像要去杀人的模样,还有他的面色……
等等,副将们揉了揉眼,没有看错吧?
罗干的脸上,竟是一幅惊喜的表情?!
被人如此臭骂了,他反而是一幅惊喜的表情,这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莫非……罗将军就喜欢这个调调?
罗干无暇顾及他人的反应。
他三两步跑近兀自大骂不止的言大山,两手去抓言大山的手,同时双膝一软,似乎是准备跪下行大礼。
可是,他仅仅只喊出一个“言”字,整个人便如那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
砰的一声落在一丈开外。
好一会儿才从地上爬起来。
却原来是言大山,原本就预防着有人对苏贤不利,所以神经高度紧绷,见罗干忽然冲过来,他便一脚将之踹飞,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
紧接着,言大山一个健步上前,临近罗干落地的位置,大手一探,将罗干抓起。
然后用沙包那么大的拳头,使劲儿往罗干身上招呼,还专门打脸。
“嗷……”罗干顿时惨叫个不停。
“将军……”副将们与亲兵们终于反应过来,纷纷抽出兵刃,唰的一片响,大帐中顿时明晃晃一片,杀气四溢。
“恩公小心!”言大山见此,直接丢下罗干不管,嗖的一声冲回苏贤身边。
刀剑无眼,容易误伤,眼下还是苏贤的安危为重。
言大山平时称呼苏贤为“公子”,但在这危急关头,脱口而出的竟是“恩公”。
说者无心,但听者
有意。
被揍了十多拳的罗干,被副将们及亲兵们扶起之后,刚刚站稳,又差点被“恩公”二字震得直接躺回去。
恩公!?
罗干那只独眼猛地看向那小白脸书生,一脸的惊愕与不解。
他心目中的神,言将军,莫非果真是被一个书生拯救的?
而且那个书生就在眼前,还曾被他骂为“小白脸书生”的这位?
他不相信!
这根本不可能!
可是,那个人的确是言将军,罗干可以明确。
他曾为言将军的亲兵,对言将军无比熟悉,即便数年过去了,他始终都还记得。
而言将军刚才亲口喊那个书生为“恩公”,他也听得极为真切……
那么也就是说,刚才听到的那则“谣言”,其实……都是真的!
罗干顿时惊疑不定的盯着苏贤,面色相当复杂。
另外一边。
言大山退回来后,与杨芷兰一前一后,将苏贤牢牢护在其中。
面对手握兵刃,并逐渐逼近的亲兵们,他们做好了随时搏杀的准备。
大帐中,顿时剑拔弩张,局势一度十分危急。
被保护在中间的苏贤,一拍额头,局势发展成这个样子,并非他所愿。
这都刀兵相向了……局势若继续如此发展下去,可不利于大局。
此时,他伸入贴身衣兜的手,已经触摸到那个杀手锏。
是该时候动用。
不然就晚了。
“都滚开!”
然而这时,对面的罗干忽然一声大吼,推开搀扶着他的副将们,快步往苏贤他们这边跑近。
沿途上,尚有手握兵刃的副将以及亲兵们,正准备捉拿苏贤等人。
结果这些人,成了阻挡罗干前进的障碍。
“滚开!”
只见那罗干抬起一脚,将一个手握兵刃并回头的副将一脚踹飞,然后继续往前。
罗干此举,顿令整个大帐中的副将以及亲兵们惊掉下巴,一脸的错愕,目瞪口呆,恍若雕塑般凝固在原地。
没看错吧?
他们的罗将军竟然……一脚踹飞了一个副将?
哎哟喂,那是自己人啊。
而且,看罗将军那副惊喜与着急的模样,似乎是急着去见一个重要的大人物?
真是怪哉!
罗将军该不会是被人给揍傻了吧?
亲兵们心中如此想到。
“滚开!”
“滚开!”
“都给我滚开!”
“……”
罗干像是一头人形暴龙,身披甲胄,横冲直撞,沿途上的副将及亲兵们顿时东倒西歪,活生生被他“犁”了一遍。
非常生猛。
无人可挡。
对面。
言大山站在苏贤身前,死死盯着快速逼近的罗干,暗中握紧横刀的刀柄。
此人虽然踹飞了自己人,但言大山不敢丝毫松懈。
另外一边。
杨芷兰已经取出她的软剑,拿在手中,双目中的杀气宛若实质性的光束,笼罩住后方的亲兵。
亲兵们顿感如坠冰窟,虽然还在逐渐逼近,但手脚四肢已在轻颤,随时都有崩溃后撤的可能。
前面。
罗干已经冲到近前,距离言大山仅有半丈的距离。
言大山火炬般的两眼一立,手提横刀
就欲拼杀。
这时,先前被罗干撞飞或者踹飞的副将们,以及亲兵们,趴在地上看着这一幕,心头咚咚直打鼓。
他们不明白。
罗将军这是怎么了?
似乎……好像是赶着上前去让人家……杀?
没见人家都将横刀举起来了么。
可罗将军还在往前冲……
“将军……”
副将们齐声大喊。
话音刚落,副将及亲兵们同时大跌眼镜,张圆了嘴巴,目瞪口呆,一时间傻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他们看见了什么?
他们的顶头上司,幽州守将罗干,在距离言大山半丈远的地方,忽然驻足,双膝往地上一跪,然后大喊道:
“言将军!我是罗干啊,末将拜见将军……”
“……”
罗干声音颤抖,不顾脸上的浮肿,一边大喊一边跪地伏拜磕头,情真意切,惊呆了在场所有人。
先前被罗干撞飞或踹飞的人,顿在原地,嘴巴大张,比刚才更糊涂了。
苏贤、杨芷兰、周记室等,面色变了数变,这个结果可真的是……大大了出乎他们的预料。
言大山手握横刀,本已做出一个劈砍的姿势。
听闻此话后,猛然打住,然后盯着罗干瞧个不停,面色阴晴不定,言将军……是多么久远的称呼啊!
至于那些逐渐逼近的亲兵,面面相觑之余,不由同时停止逼近,并慢慢后撤。
大帐中的剑拔弩张,即将刀兵相向的危急,在一瞬间就被解除了。
只是罗干的表现着实令苏贤等人大感疑惑。
这时,依旧躺在地上的副将们中,有人恍然醒悟,伸手指着言大山,声音发颤的说:
“言将军!他是言将军!他就是言将军啊!”
“什么?!”
“原来如此……快,赶紧去参拜!”
“……”
一时间,大帐中的副将们与亲兵们,纷纷聚拢在罗干的身后,跟着罗干一起伏地参拜,口称“言将军”。
言大山见此,下意识伸手挠头。
因为他并不认得这位幽州守将。
不过,他猛然想起,在这么多人面前,做出伸手挠头的动作也太傻了,于是生生忍住,单手持刀,盯着罗干问道:
“你是什么人?为何认得我?”
“言将军,末将曾是将军帐下的亲兵,曾跟随将军一起南征北战,出生入死……若没有将军的搭救,末将这只眼睛,还有末将的性命早就不复存在……”
“将军啊……末将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将军活着走出刑狱司大牢,末将就是死也值了,将军啊……”
“……”
“原来是你!”言大山终于记起了此人,收起横刀,单手虚扶,道:“起来吧,都是做将军的人了,随便跪拜成何体统!”
“是……”罗干起身,身后众人也跟着起来。
“将军,末将不做这劳什子的幽州守将了,我要回到将军的身边,继续做亲兵,哪怕只能做一个马夫,末将也愿意,求将军成全!”
罗干起身后请求道。
言大山闻言,浓眉一凝,沉声道:“不可再叫我将军,我现在已经不是将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