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元帅府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府邸,府邸很大,三进三出,以前是康国某位一品大臣的府邸,在康国覆灭之后,府邸自然就成为了无主之物,而廉嘉庆他们就被安排在这儿下榻。
一场接风宴结束之后,双方算是主宾尽欢的情况,廉嘉庆等人都喝了不少酒,却并没有喝醉,一来,军中禁止饮酒,哪怕是将军也不例外,偶尔开席喝酒,也不可能尽兴,倒不是舍不得酒水,而是现在是在作战期间,二来,廉嘉庆等人长期居住在京城,喝惯了京城的美酒佳酿,初次喝到西域这边的美酒,多多少少还是不太适应的,不敢贪杯。
廉嘉庆等人没有喝醉,但是,今日参加宴席的一众将领,却有不少人喝多了,原因也很简单,自从冬季过后,战事再起,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喝酒了,之前还能偷偷摸摸的喝,可是,自从许一凡来了之后,把全城的酒水都被搜罗一空,想喝都没得喝,今天这场接风宴上的酒水,还是许一凡之前专门留下的,不过,经过今晚,也被他们造的差不多了。
回到府邸之后,在主院内的书房内,此刻正坐着五个人,他们分别是太医院副院使廉嘉庆,老太医葛明德,还有两名御医葛仁和姚康宁,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年龄大约在二十四五,长相十分俊朗的年轻男子。
葛仁和姚康宁的官职都不高,却也不低,正五品御医,算是这支太医队当中,官职仅次于廉嘉庆和葛明德的重要成员。
葛仁年纪已经不小了,今年三十有六,是葛明德的三儿子,葛明德有八个老婆,这些女人一共给他生了六子七女,单单就开枝散叶这方面来说,葛明德还是很给力的。
虽然有五个儿子,可是,现如今还在世的,也只有三个儿子而已,大儿子在很早之前,进入军队,担任军医,不幸被杀,四儿子在三岁的时候,不幸患病夭折了,至于七个女儿,现如今在世的,也只有四个而已,剩余的三个,不是夭折,就是早早去世。
可是,尽管如此,葛家的人丁还是无比的兴旺,葛家现如今是五世同堂,葛明德八十多岁的老母还在世,而大孙子也早早的娶妻生子,现如今,重孙已经出世了,可谓是阖家团团。
葛家,以前在京城只属于一个小家族而已,家族中人世代从医,口碑和声望都极好,而葛明德的医术更是无比的高明,当年在太医院的时候,葛明德也是风云人物。
也正是因为葛明德承蒙皇恩,从而葛家在京城一飞冲天,和其他有着类似境遇的家族不同,葛家不管是在没有飞黄腾达之前,还是在发达了以后,从事的职业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老子是学医的,儿子还是学医的,至于孙子也是学医的。
他们不担任文官,也不成为武将,一门心思全都在医术之上,哪怕是葛家这些男人娶的女子,也不是什么豪门大族的女子,都是一些平民百姓的女子而已,这让不少人对葛家啧啧称奇。
其实,像葛明德这样的人,只要他想当官,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只要他有想法,绝对可以轻易实现的,而给家中晚辈娶亲,皇宫贵族的女子不奢望,但是,想要娶一些豪门大族的女子,还是很容易的,在葛明德被先帝重用的时候,就有不少人想要把族中女子嫁给葛明德,或者他那几个儿子,但是,都被葛明德婉拒了,这又是奇事一桩。
葛家在外人的眼中,从上到下,从老到少,都透着一股子执拗感,对于葛家人来说,仿佛除了医术之外,没有什么能够吸引他们。
别看葛仁才三十多岁,可是,他从小就跟着葛明德在药铺内打滚,医术方面,不管是理论知识,还是实践经验,都是非常丰富的,在葛明德逐渐老迈之后,很多时候,都是葛仁代替葛明德出诊的。
姚康宁,姚家跟葛家差不多,都是世代从医,不过,相对于葛家因为葛明德一人而突然崛起,姚家的传承就久远的多了,姚家从姚康宁这一代,往上数十余代人,都是从医之人,其中官职做的最高的,是姚康宁的太爷爷,做到了从一品的饮膳太医。
如果说葛家是特立独行,眼中只有皇室,一条道走到黑的话,那么姚家就更加的低调了,家中弟子,每一代只有一人进入太医院,不会出现有二人同朝为官的情况,至于家中的其他子弟,不是开药铺给人看病抓药,就是务农,而务农不是种植庄稼,而是种植草药。
姚家每一个进入太医院的族人,都是那一代当中天赋、悟性、心性等各方面都最为出彩的一个,至于为何姚家只送一个族人进入太医院,真相不得而知,据说是姚家先祖在世的时候,立下的家规。
虽然姚家每一代都只有一人进入太医院,可是,别因此小看了姚家,在太医院当中,很多人在看到姚家人的时候,都会无比的客气,而在民间,姚家的口碑更是极好。
整个京城,百分之八十的药铺都是姚家人开的,不单单是京城,在中原各地,很多地方都能看到姚家人的身影,据说朝廷的很多珍贵药草,都是姚家人培育、种植、搜罗的,由此可见,姚家在京城的地位。
这支太医队,大致可以分为三个派系,一个是葛明德、葛仁父子二人为首的派系,一个是以廉嘉庆为首的皇室派系,最后一个就是以姚康宁为首的中立派,或者说学术派。
派系这种东西,在哪里都有,在哪里都存在,不管是在朝堂之上,还是在军队当中,都是如此,而炎武帝派遣这支太医队的时候,很明显是花了心思的。
至于最后那个年轻人,他不是太医院的人,其真实身份不得而知,哪怕是廉嘉庆和葛明德都不清楚他的身份,只知道这个人复姓慕容,单名睢。
慕容濉无官无职,可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敢忽视他的存在,因为他是炎武帝钦点的人,手中握着尚方宝剑的人物,这样的人物,哪怕是无官无职,也不敢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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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邸,安排其他人休息之后,这五人聚到了一起,展开了一场商议。
“葛老,根据殷元帅所说,康城的瘟疫已经被解决了,这件事,你怎么看?”廉嘉庆喝着醒酒茶,开口问道。
虽然,这次太医队的领头人是廉嘉庆,那只是针对外人而言的,在太医队内部商量事宜的时候,廉嘉庆还是摆出了一个晚辈的姿态。
“瘟疫之事,事关重大,殷元魁虽然是三军统帅,在这件事上应该不敢作假。”葛明德同样喝着醒酒茶,缓缓地说道。
其他人闻言,纷纷点头。
葛明德说的没错,瘟疫这种事,不是什么小事儿,一个处理不好,就会造成很大的影响,死很多人的,而根据他们一路上获得的情报,还有今日抵达康城之后,所见所闻的一切,都说明瘟疫确实解决了。
“葛老所言极是,想必殷元帅不会在这等事情上,欺上瞒下,不过,我很好奇的是,他们到底是用何种办法,解决瘟疫的,瘟疫可不是什么小病小灾,说解决就能轻易解决的。”
廉嘉庆的话说出了在场人的心声,说实话,相对于瘟疫被解决这件事本身,他们更好奇殷元魁他们是如何解决瘟疫的。
对于他们而言,有人先他们一步解决了瘟疫,这不是什么坏事,不但不是坏事儿,反而是好事儿,因为这样一来,他们就不用操心什么,也不用承担什么罪责了,可是,在放松的同时,更多的还是好奇。
瘟疫这种东西,自古有之,而每一次爆发,都会造成很大的影响和危害。
一百八十年前,福州有台风袭来,从而造成洪涝灾害,导致福州一洲之地,有近半数的建筑房屋倒塌,百姓死伤无数,有很多人流离失所,庄稼颗粒无收。
因为洪涝灾害,出现了很多灾民,这些人从福州一路北上,途径近十余洲,奔赴长安,一路上有不少人饿死、病死,影响很大,而在福州附近的三洲,泉州、温州、建州,都受到了极大的影响,虽然这三洲的百姓起初没有受到太大的洪涝影响,但是,却遭受到了灾民的冲击,从而引发了一系列的矛盾。
洪涝之后,就是大旱,很多因为洪涝而死去的人的尸体,在洪水褪去之后,被太阳暴晒,短短几天时间,就迅速的腐烂,从而引发了瘟疫,而这场瘟疫传播的速度极快,尤其是在灾民不断北上的时候,更是从福州带到了其他地方。
因为福州位于东南角,距离京城十分的遥远,当朝廷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而那个时候,洪水早已经退去,而瘟疫也早已经爆发,等到朝廷组建人手去救治的时候,为时已晚。
那一场瘟疫,从洪涝灾害开始,到彻底控制下来,足足消耗了大炎王朝五年的赋税,而死亡的人数,更是高达二十多万,至于而二十万人的死难者当中,有多少人是因为洪涝灾害,或者其他原因死亡的,不得而知,但是,直接或者间接导致这么多人死亡的,还是瘟疫。
在控制瘟疫的中后期,朝廷不得不下旨,在沔洲组建了一座城池,专门用来拦截和圈禁这些人灾民的,因为朝廷知道的时间太晚了,瘟疫扩散的太快了,想要从根儿上解决,已经不太现实了,只能采取最粗暴的办法解决,那就是屠杀。
这是距离这一次瘟疫出现最近的一次瘟疫事故了,而在此之前,还有很多次类似的事故,瘟疫一旦出现,轻则危机一州之地,重则连累多个大洲,而每一次控制瘟疫,到了最后,往往都是屠杀,在此期间,死亡的人数,从来都没有低于六位数,由此可见,瘟疫的可怕性。
可是,这一次,康城爆发瘟疫,当朝廷得知这件事之后,第一感觉就是西征军完了,那三十万将士,还有数十万的徭役,甚至西北三洲的百姓都完了,在廉嘉庆他们出发的时候,很多朝臣已经做了最坏了打算。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瘟疫居然没有蔓延开来,甚至都没有离开康城,这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而最不可思议的,还是廉嘉庆他们这些太医们。
越是从医者,越是清楚瘟疫的可怕性,康城的瘟疫能够被控制,甚至解决掉,可以说是奇迹,或者说是神迹。
如果做成这件事的,是太医院的那些老太医们,他们还可以接受,哪怕是殷元魁他们做到这一点儿,他们也勉强可以接受,可是,做到这一切的居然是许一凡,叛将之子,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质疑和好奇,是他们所有人的心声。
听到廉嘉庆的问话,葛明德放下茶杯,看着廉嘉庆,问道:“廉大人,今日我们抵达康城,你们发现什么没有?”
“嗯?”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个人都愣了一下,不明白葛明德为何突然这么问。
对于他们而言,军队还能有什么不一样的,都是一群大字不识几个,出口成脏的糙汉子,脏乱差是每一个军队的特征,或者说是特色。
廉嘉庆也看着葛明德,微微眯起眼睛,他不是雏鸟,自然知道,葛明德既然这么问,肯定有他这么问的道理,于是,他就问道:“葛老有何发现?”
“呵呵......发现确实有,而且还不少。”葛明德笑呵呵的说道。
“哦?说说看。”
“廉大人,你我之前都在军队当中待过,军队当中是什么样子的,你我都很清楚,乱糟糟、臭烘烘的,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你们有没有发现,康城的军队和军营和其他的军队,很不一样,很干净,很整洁,也很有秩序。”
闻听此言,廉嘉庆几人都挑了挑眉头,回想了一下白天来到康城之后,他们随处走走的时候,看到的一幕幕,初看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将士还是将士,穿的也就那样,整个康城除了萧杀之气之外,没有其他的感觉。
然而,现在去回想一番,却感受到其中不一样的地方。
第一,将士们虽然穿着很朴素,甚至可以说很差,毕竟,作为一线作战部队,随时都可能命丧沙场,在穿着方面,不可能太讲究,既没那个精力去讲究,也没有那个条件去讲究,这在任何一个一线部队都是一样的。
可是,康城的将士却又有些不一样,他们的衣服虽然很一般,却十分的干净整洁,至少,不像其他军队的将士那般,衣服脏的都看不清楚颜色。
第二,康城的军营很多,虽然看起来很拥挤,可是,如果仔细去看的话,就会发现,这些军营彼此之间,距离是等同的,而每一个军营的将士,居住的人数都是差不多的,这也跟其他的军队不一样。
第三,在康城转悠的时候,除了军营很多之外,他们还看到了一些特殊的房间,比如公共厕所,比如公共浴池,比如公共洗衣房,这些东西,在其他军队是不可能存在和出现的,而这里却都有。
第四,不管是康城的将士,还是那些徭役,甚至是俘虏,他们的精神面貌根本不像一个身处困境的人该有的样子,要知道,康城现在可以在安德烈的二十万大军对峙,又刚刚爆发了瘟疫,这正是一支军队军心不稳,士气低落的时期,然而,在这些人身上,却完全看不到低落和颓废的情绪。
第五,井井有条的秩序,不管是将领,还是士卒,甚至是那些徭役和俘虏,他们看到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有事情做,看不到一个闲散人员,这在军队当中,其实是很少见的。
在最初看到这一切的时候,他们感触最深,想的最多的,还是殷元魁这个大将军名不虚传,大将军不愧是大将军,治军很有一套,然而,现在坐下来仔细想想,却发现这些异于其他人的情况,根本不是一般将领能做到的。
葛明德环顾一周,在看到众人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之后,他这才缓缓开口道:“炎军是什么样子的,西征军又是什么样子的,我们心里都很清楚,西征军在出征前,我们可曾经看到过的,之前的西征军和现在的西征军,可是有很大的改变的,虽然说,这是经历了战火的洗礼,可是,如果只是因为这个,恐怕不太好解释吧。”
廉嘉庆闻言,皱了皱眉头,看向葛明德,问道:“葛老,你的意思是,西征军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跟殷元帅关系不大,跟瘟疫有关?”
“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把自己看到的说出来了而已,其他的你们自己去想。”葛明德却笑着说道,根本不给出答案。
老狐狸!
这是在场几个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一个词,果然,能够活这么大年纪的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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