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仙人辟夔门洞天一脉,门徒有韩、洪、颜这三位洞虚期修士,于宗门内深具威信,其中韩叙正摘得道果成仙,已然是自立门户而去,剩下的洪允章、颜敏求二人,便就此成为夔门洞天内仅次于茅仙人的长者。
洪允章闭关一事,说起来还是在赵莼剑挑夔门一脉弟子之后。昭衍门中不乏洞虚修士存在,故赵莼也是不曾见过这一夔门洞天的大能,只知二人素有恩师风貌,亦是端谨严苛之人,所以师尊亥清与之并无多少来往。
虽知摘取道果难如登天,可如今骤闻洪允章死讯,赵莼还是忍不住惊讶万分。
惊讶之后,便就是一阵后怕了。
这番担忧却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想着师尊闭关也是为了找寻摘取道果的机缘,又不晓得这事会不会影响于对方。道那洪允章乃是茅仙人座下爱徒,一身道法、根基必然都是上中之上,可就算这般,最终亦不曾跨过仙人的天堑,便可知此中艰险有多可怖了。
然而成仙一事,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盼师尊那处诸事顺遂,有机缘可循了。
眼见传书一入手,赵莼的脸色便陡然转向沉凝,岳涯心头狂跳,因不知是何事发生,便只能在心中暗暗揣测,带起一阵心惊肉怕之感。这些年来,他也是在赵莼手下办事,晓得对方不是大惊小怪之辈,如今这番神情,便恐怕是门中出了什么大事!www.
他一副忧心忡忡之态,自没有逃过赵莼的眼睛,后者微微一叹,却将传书按下,语气沉然道:“夔门洞天的掌仪大能去了……”
去了?
未曾想赵莼会对他开口,岳涯微微一愣,竟不曾立时反应过来对方所言何事。
待回过神来,他便开始在脑海内翻找这掌仪大能又是何方神圣。
到底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行商之人,有前头那夔门洞天四字,想起洪允章此人来,于岳涯来说也是不难,只想到这人是谁后,他才更觉惶恐惊诧
。堂堂洞虚期大能,竟然就此陨落而去,也无怪赵莼会如此表现了。
“此都是三月前的事情了,想如今宗门内,应当也在置办丧仪。掌仪大能在夔门洞天辈分颇高,故除他座下弟子以外,其余夔门一脉的弟子,也多半是要归返宗门的。至于我等弟子,若还在宗门之中,难免也得前去吊唁,如是在外游历修行的,宗门倒也不会另外强求。”
岳涯不知赵莼怎的突然讲起这事,便默不作声听她继续言道:
“我虽为太衍九玄一脉,但却还没有真传弟子身份,宗门肯飞书传信告知此事,也意味着掌仪大能的陨落还未到三缄其口的地步,恐怕过不了多久,正道十宗内就要传遍了。”
说罢,赵莼抬眼望向岳涯,后者亦顿时了悟,如若昭衍有心隐瞒此事,便也许赵莼能够得知,今日定然也不会告知于他了。
“府主是觉得,门中是有意要将此事传出的?”岳涯颇有些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赵莼不置可否,看似对此无甚兴趣,道:“门中大事,向来有掌门仙人拿主意,轮不到我等议论。”
但有何事,能拿一位洞虚期修士的性命相换呢?
她微微一愣,语气中不觉带上几分嘲弄,竟低声言道:“不过是死了个洞虚罢了……”
声音逐渐落下,只剩岳涯面带惊恐,不敢作声。
……
夔门洞天内,众弟子正是一片哀戚。
洪允章有门徒数十,徒复收徒,便成众多徒子徒孙,而今又有旁系前来,细细数过,亦少不得数千上万弟子,尽皆是跪在了殿内殿外,无论亲疏远近、辈分高低,都满带哀色,无一例外。m.
愁容、涕泪、感念之辞,齐聚成了一片浓厚的悲云,笼罩在夔门洞天之中,经久不散。
主持丧仪之人,乃是洪允章师弟,夔门洞天的另一位洞虚大能颜敏求。
韩叙正早前露过一次脸容,后头便遣了自家亲传的两名徒儿过来,协同一起置办
丧仪,至于恩师茅定山,却是从头到尾不曾现身,纵颜敏求亲自去请,最终也是吃了个闭门羹。
生死乃人生始终,茅定山这一师长不愿露面,底下弟子便难免有些怨言,只不敢随意言说罢了。
至正宫外,两名蓄发挽髻的童儿正看着门,眼见一道身影从天边降来,便打算按腹稿回话,道茅仙人不欲见人,要请来客折返。
可等细细一看,却发现这人清隽出尘,更长得一副熟悉脸容。
两童儿顿时一惊,连忙拜倒道:“弟子见过掌门仙人。”
封时竟淡淡点头,须臾后,那两名童儿便被一阵柔风卷去,待回过神来,已然是置身于山下了。
而在童儿消失的一瞬间,至正宫大门亦是应声大开,从中走出一道身影。
“掌门。”茅定山点了点头,再无它话。
“我来为掌仪添一炷香。”封时竟轻声言道。
茅定山遂把来人迎入至正宫中,仍旧一副端重沉肃的神情,道:“孽徒无德,焉能得掌门亲自吊唁。”
他目光炯炯,声音肃然,这番叫人心冷的话语,竟是说得毫无感情。
封时竟摇头叹息,自顾自道:“师叔的弟子中,叙正沉稳,敏求机敏,但最肖似师叔的,只怕还是允章。”
“我并非没劝过他,”茅定山沉默良久,却突然开口,自说自话道,“闭关前,允章与我道,假若事情当真如掌门所言那般,接下来的时日,也不过只是苟活罢了,况如今九宫差一,再如何艰难,他也是要一试的。
“成,则再好不过,败,也只一死而已,而无论成败,皆利宗门利天下,便无悔也。”
茅定山语气渐缓,倏地却站起身来,厉声道:“还请掌门召集众位仙人,以允章之死为藉,晓以诸事,共谋此天!”
封时竟亦不再端坐如钟,闻言只淡淡一笑,扬手道:“众仙已齐聚长善宫中,只等师叔前去了。”
说罢,二人便齐齐消失在原处,再无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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