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笃定?
沈警凝神静思,没有发觉,王谧的脚步已经逐渐向他靠拢。
说话间,王谧暗搓搓靠近,脖子是越抻越长,到底是谁写的信?
实在是太好奇了!
慕容冲鼠辈矣,素无胆略,纵情声色……
“这个字迹,沈参军,你的消息来源,莫不是个小娘子……”
“你往哪里看呢!”
“王秘书,还请自重!”
沈警低头,这才注意到王谧渐渐靠近的视线,连忙把书信收起来。
王谧暗忖,言多语失啊,要是刚才不开口,说不定还能多看到几个字。
“沈参军,你不能吃独食啊,现在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就是夺取襄阳,你要是实在担心消息来源外泄,就把不会暴露身份的那几张纸给我看看就是了。”
王谧搓搓手,一脸期待,那雀跃的样子,好像沈警不给看就是不厚道一样。
“老夫听说,今早刘裕他们就去襄阳城里探查情况了,是吗?”
王谧略一打愣,随即笑道:“是,是有这么一回事,他们几个还没回来呢。”
要想让他共享情报,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他老沈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的类型。
“他们回来,发现了什么情况,你必须立刻告诉老夫,不得隐瞒。”
老沈装腔作势的一句话,王谧立刻就明了了。
“那是自然,我本来也没打算瞒着你们。”
“这下,可以给我看看了吧!”
沈警把开头的那张纸抽走,剩下的,扔给了王谧。
某人诚惶诚恐的接过来,定睛一看,嘿,还真是个小娘子写的。
文字虽然不多,但介绍的内容还是比较详尽,只是,用词上来讲,一看就是外行。
“沈参军,这里是什么意思?”
王谧手指向信纸的一处,沈警看了看,那是写着:瓮城加了一堵墙。
“这个啊,就是瓮城内加了一堵挡墙。”
“这样,城外的敌军就不容易窥探到城内的情况了,就连守军的部署,也能更加隐秘。”
沈警的解释,更加确定了王谧的判断,这份情报,就是不懂军事的外行人写的。
他将沈警上下打量一番,看着挺机灵的老头,怎么会选择这样的人?
…………
翌日清晨,踏着晨露,一直没能升官的秘书丞王谧,换上了一身短打,系上黑幞头,和刘裕他们一样打扮成农夫。
这一次,有了刘裕和檀凭之带路,堡民黑七倒是可以暂时休息了。
几人急于打听消息,天还没亮就起身了,赶到城门外的时候这才发现,根本还没到开城门的时候。
只得耐着性子,跟在正经乡民的身后,亦步亦趋的等着排队进城。
城门还没开,守城的士兵却已经开始盘查准备进城的人。
魏晋时期,很多制度还并没有建设完善。
“这里进城的时候,居然连凭证都不需要,看看脸就放行了?”王谧很惊讶,顺便弯腰捡起几撮黄土,抹在脸上手上。
“当然不需要,现在又没有开战,没有那么严格。”檀凭之当初在得胜堡借住的时候,也时常到襄阳城里游玩。
那个时候,襄阳就已经在氐秦的控制之下了,他从来也没见过有查验进城凭据的。
“这样说来,不管是眼线还是探子,想混进去都是很容易的了。”
沈警的那个所谓的消息来源,或许也是这样轻轻松松的就混进了城。对这个专属于沈警的消息来源,王谧始终很介意。
沈警也是临时接受邀请跟随北府兵一路北上的,进攻襄阳的战略,正是他们到了缘江戍才正式确定下来的。
就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沈警居然就可以找到正在襄阳的眼线,提供消息。
吴兴沈氏,势力也太强大了!
“确实不难。”段先附和,旋即又道:“小郎,你往脸上抹土做什么?”
“你懂什么?”
“这叫包装。”
“你看看前面这些正经的农夫都是什么样的,你看我,身上这么干净,根本就不像。”
段先叹了口气,无可奈何。
“小郎,你就是跳进泥浆里滚一遭,也不像农夫。”
“是吗?”
“那你怎么不早说?”
众人点头认同,王谧深深感到了被土著合起伙来欺负,是什么滋味了。
天光大亮,王谧身后,等着进城的人越来越多,人挨人,人挤着人,不必他们挪动脚步,已经是被人推着往前走。
王谧抻着脖子向城里看了几眼,果然目力范围之内,只能看到一堵冰冷冷的泥墙,城里的情况一无所知。
守城士兵的眼神,穿过人群,不偏不倚的落在王谧的脸上。
王谧登时一僵,不会吧,不是说很容易就能混进去吗?
到了他这里,难道就要翻车了?
“你们几个!”
“停一下!”
人真是不能跟命争。
出师未捷身先死,万里长征未开端……
王谧缓缓的放下了脚丫子,向着守门的小兵嘿嘿一笑。
“军爷有什么事?”
你看我纯真的眼神,我像是有问题的吗?
王谧有没有问题不知道,可他身后的这几位,确定不像好人。
刘裕脚底下的木屐磨蹭的增增作响,段先眼睛瞪得铜铃大,檀凭之就更不用说,一张紫黑的大脸,竟然微微涨红,充分展示了他现在的心情,相当激动。
让不让进?
不让进,就开打!
那军爷非但没有回答,反而放下了正在接受检查的乡民,向着王谧走过来。
他脚步铿锵有力,一双眼睛,露出鹰一般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一切。
“干什么呢!”
王谧的心跳到了嗓子眼,那守城士兵的脚步越来越急促,距离他也越来越近。
心跳声,段先握紧拳头,骨节发出的嘎嘎声,在他耳边萦绕,格外清晰。
那士兵两眼直勾勾的,直奔着王谧而来,就在两人的脸相距不到一寸的时候,他忽然一个闪身,错过了王谧。
只见他大手捞起,猛地一抓。
王谧揪紧的嗓子眼,忽然放松了几分,回头一看,被士兵抓住的,竟然是个年不及弱冠的小少年。
少年面色苍黄,看起来就是常年营养不良的面貌,身上的短打也布满了破洞,连补丁都没得打。
“军爷,饶了我吧,我这是第一次!”
“我下次绝对不敢了!”
那小少年看起来就是新手,虽然一时糊涂,做了错事,可是他的眼神还是那样的纯净透彻。
“你还想有下次!”
“我打不死你!”那士兵反过刀柄,就给了少年一下子,正中他的心口,小少年登时倒地,噗噗吐了口血。
“给!”
“城里不太平,小心点!”
随着扑通一声响,王谧感觉这心窝的地方忽然下坠了一下,沉甸甸的,低头一瞧,这才明白,竟然是钱袋!
而那匍匐在地,满眼纯真,嘴角还渗着血的可怜少年,竟是个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