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等到两人进了门,何迈要遭的罪过,恐怕更多呢!
王谧把下摆系到了腰间,将外面虚掩的小木门推开,深吸了一口气。
老实说来,这扇门,对于何迈来说是难题,对于他王谧来说,也并不算轻松。
还得钻过去,像是狗洞似的!
那种感觉,着实不太好。
以前,这个小门也是基本没有人来回行走的,甚至王府里也有奴婢说,这个地方就是正宗的狗洞。
都是阿猫,阿狗平日里来回往返的。
所以,何迈的抱怨其实也没有什么错,要不是前面的各种偏门都被那些上门投靠的人找到了,堵住了,王谧也不会出此下策。
他这么要面子的一个人,还生的这么体面,和这扇狗洞门实在是不搭配。
最关键的是,老实说,就算是以前,这扇门也是少有人走动的,尊贵的王侍郎还能知道这一处所在,都已经是奇迹了,一般人都想象不到。
现在,身为好兄弟的何迈,已经把王侍郎抛到了一边,坦然的让他在前面打头阵。
】
能怎么办?
终究还是自家的事,他不冲锋陷阵,谁来冲锋陷阵?
只能如此了!
忍了!
拼了!
王谧蹲下了身子,勐地一探身,这上半身就进去了!真的进去了!成功了!
而且,没有一个人看见!
太不容易了!
幸运小谧谧!
这种丑事,要是被王府里的人发现了,他这张老脸要往哪里摆?以后在王府里还怎么混?
没关系,只要再往前探一下,就可以进去了,就可以站起来了,而王谧的身后,何迈已经做好了准备。
英俊潇洒的王侍郎都可以撅着屁股,扔掉脸面,像小狗一样爬来爬去,他何阿迈还怕什么?
不就是丢点脸吗?
有什么关系?
再者说了,看王谧爬进去也毫无动静,说不定,院子的那一头就真的一个人都没有呢!
这就好,这就好。
王侍郎用屁股对着何迈,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也无法判断他现在的心中所想,只知道应付自己的事情。
现在他已经可以支起上半身了,王府之中熟悉的景象也再次出现,石灯笼,缠枝葡萄纹的照壁,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改变。
唯一有变化的,大约就是那预示着天气更迭的落叶,还有那有些光秃了的树枝了。
嘶……
这头上怎么有点紧,还有点疼呢?
王谧好不容易从半圆的小门里探出头来,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觉得,头顶一阵刺疼,好像是有人在揪着他的头发。
“阿叔?”
“你怎么在这里?”
“快来人呐!”
“阿叔在爬狗洞!”
下一刻,王谧的眼前就出现了一张粉扑扑圆滚滚的小脸蛋,正是自家的后辈王鉴!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原本以为这周围确实没人,王谧才带着何迈大模大样的从这扇小门进出的。
结果,却没想到被他这个小人儿给发现了。
现在,这个胖乎乎的小娃娃,正用自己胖胖的小手抓着王谧的一撮头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抓获了嫌犯的大英雄呢!
这个小子!
除了王鉴,这个小院子里确实是空无一人,而很显然,这个小子本来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王谧一个起身,就把王鉴给捞了起来。
“你这个小子,干什么呢!”
“你阿爹呢!”
一提起阿爹,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小王鉴,瞬间就撅起了嘴,王谧很欣慰,这个世上,总还是有他害怕的人。
“说啊!”王谧摇晃了他几下,小王鉴终于受不了了,才噘着嘴说道:“阿爹在前院忙着呢,有很多人来找阿叔,他们都说阿叔你是大功臣,要来投奔你!”
王鉴才刚刚学会说话没几天,腔调还奶声奶气的,透着稚嫩。
不过,那个意思已经表达到位了,王谧都已经知道了。
看来,他们有的忙了,他也可以趁机熘进门,没有人会发现,这个时候,何迈也钻进来了,看到小娃娃,顿时笑了。
“那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没人看见你吗?”
说起这件事,小鉴儿确实有话说,他可是冒着很大的风险才偷跑出来的,表现神勇。
“我是为了这个!
”
又白又嫩的小手摊开来,王谧低头一看,顿时悟了。
“你是为了这些铜钱?”
几枚泛着铜绿的铜钱就在王鉴的小手里攥着,由于用力过勐,那些铜锈有些都沾到了他的小手上。
这是有多爱钱?
这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早就听说,他那个哥哥王默就是个十足的爱钱如命的人士,整日里,嘴上挂着的是钱,心里想着的是钱。
却没想到,这位小公子,也是从小耳濡目染,受到了极好的熏陶,这才三四岁,就知道到处找钱,实在是天赋异禀。
“对啊!”
“阿叔,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小鉴儿伏在王谧的耳边,低声说道,王谧狠狠的点了点头,表示一定会做他的同党,为他保守秘密。
欺骗小孩,当然是不好的行为,但这又有什么问题,都是玩笑话嘛,不算正经事。
“我盯着这些铜钱可有些时候了,昨天我就看到它们了,就在那边的花坛边上。”
小鉴儿抬起他那短短的小胳膊,努力的向一个方向指了指,王谧顺着他的手指头也看过去,确实发现墙边上有个花坛。
不过,大约是因为这一块都是奴婢们经常活动的地方,虽然是有那么一处花坛,修剪的也不是很勤快,布置的很好看的花坛里,到处都是枯枝败叶,乱糟糟的。
既然是出现在这里的铜钱,大约是哪个奴婢不慎掉落的吧,也是个苦命人了,这些钱,对于王家的子弟来说,算不得什么,但是对于这些奴婢来说,就是顶顶重要的了。
别看只有几枚铜钱,或许也足够他们过一天的了,可惜,现在被王鉴这个小小财迷给抢走了,不用想,只要落入了他的口袋,就别想再要出来了。
就连王谧都不做这样的妄想。
“好你个小子,告诉你,不准把阿叔在这里出现的事情告诉别人,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把这些钱没收!”
“你懂吗?”
钱?
谁要拿我的钱?
小王鉴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一副坚决不松口的架势。
“阿叔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我要是说出去,我就是小狗!”
坚定的眼神,紧抿的嘴唇,整个小脸憋得通红,看得王谧整个人都哭笑不得了。
也不至于有那么爱钱吧!
这才几岁?
王谧更发现,时隔两个月,王鉴的语言表达能力可谓进展神速,简直是不一般。
居然还学会比喻了,不服不行。
“好了!”
“阿叔信你,去吧!”
“玩去吧!”
王谧本想把王鉴放下来,谁知这小娃娃竟然还抓着他的肩膀不肯松手。
“还想干什么?”一种对王鉴的小心思了如指掌的预感在提醒着王谧,这个小子,肯定没想好事。
但究竟是什么样不好的事,王谧真的想象不出。
小孩子嘛,那个心思天马行空的,还真的不像大人那样容易揣摩。
“阿叔,我听说,你在北方打了大胜仗,拿下了好几个城池,是吗?”
“是啊。”
“是有这件事。”王谧欣然点头,原来,小鉴儿是把他当做大英雄了。
“阿叔,你可真厉害!”
“家里的人听说了你又打了胜仗都特别高兴,一直都在说你是王家的千里马!”
哎呀!
他们居然都是这样夸他的,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
小孩子不会撒谎,他们只会说真话,这就说明,最近,他王侍郎在王府的势头,确实是很不错。
“阿叔,我听说,那些北方的城池都很大,人很多,是不是?”
“是啊!”
“确实很大,人也多,尤其是那个叫邺城的地方,那可是一座很古老的城池,几百年前就已经有了,还曾经当过都城哩!”
“是吗?”小王鉴圆滚滚的眼睛,顿时变得锃亮,他的好阿叔还没察觉呢!
“既然有那么多钱,阿叔有没有全都带回来?”
“都算作我们家的多好?”
“给侄儿也分一些。”
王谧:无语中。
这就是个钱串子啊!
后生可畏,前途无量!
“你还是下去吧!”
“快玩去吧!”
王谧绝望了,这么小的一个人儿,怎么满脑子想的都是钱,孩子的观念
也不可能凭空生出来,一定是家人给他灌输的。
那么这个人会是谁?
还用问吗?
自然是第一代的财迷生风人士,王鉴亲爹,王默了。
既然是亲爹的言传身教,别人又能如何?只能是任由他去了。
小鉴儿下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铜钱揣到怀里,稳妥的很,可真是爱钱呐!
就那么几枚铜钱,至于那么小心吗?
“稚远,你家的人还真是让人开眼界啊!”
就王鉴的这份爱钱如命的劲头,就连爱做生意爱赚钱的何迈都自愧不如。
这个起步,简直是太早了。
就说何迈吧,他也很爱钱,要不然也不会在北府军营里承担算账的差事了。
可是,他到底还是遵循着一个原则,那就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想要钱,那就要自己赚来。
可是,小王鉴显然不是这样想的,只要是钱,他都喜欢,不管是自己赚的,还是别人的,甚至是路上捡的,只要是钱,只要是被他看到了,都算是他的。
这种只许进,不许出的劲头,还真是令人开眼。
不过,这个人性,似乎不是太好吧。
都说三岁看老,现在王鉴也有三岁了,小小年纪就这般爱钱,还没有底线,这以后长大了,恐怕也是一个为了钱,不择手段之人。
何迈不禁为王鉴的未来,捏了一把汗。
“好了!”
“阿迈,我们直接进去吧!”
都已经到了王府院子里,当然不用再从前门那里绕一圈,虽然拉着何迈去面见自家娘子,其实并没有那么合适。
但是,在京口几个兄弟之间,这也不算是什么大问题,毕竟,在他和谢明慧成婚之前,大家也都是见过的,熟悉的很。
算是朋友,不算是外人。
再说,你现在让王谧一个人进门,他也不敢啊!
拉着何迈,就是拉着保命的符纸,没有何迈,他宁愿从这个狗洞里再爬出去,也不能进门!
对!
拖着他,他都不能进去!
两个人虽然是正经的进了门,却并不能堂堂正正的在王府里迈起大步来,这让何迈也憋屈的很。
他走在王谧的前面,越走,心里就越不舒服。
“稚远,我们就一定要这样走吗?”
“这是不是太奇怪了!”
“刚才那小鉴儿都说了,你是王家的大功臣,人人都崇拜你,可是你看你现在像做贼的一样,何必如此?”
何迈说这个话的时候,两个人正贴着墙边,一点一点的往前蹭着走呢,只要看到奴婢从前方经过,王谧就会一个闪身躲到何迈的身后,绝对不能让他们发现自己。
“奇怪吗?”
“一点也不怪!”
“要是让他们逮住我,必定要拉着我说长道短,我可没那个闲工夫,我现在要办的第一件事,就是尽早见到慧慧,向她澄清事实,其他的事情都要放到一边。”
“放到一边?”何迈顿住了脚步,这让王谧也不得不跟着他停下。
“怎么回事?”
“有何不妥?”
这个何迈,都到了这个时候,最关键的时刻了,他不会要掉链子吧!
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稚远,你又没有带着绿珠回来,现在紧张什么?”
“只要你不和娘子说实话,娘子又能把你如何?她又不会这么快就知道,等到时机合适了,关起门来,你再说就是了。”
王谧直了直身子,脑中灵光一现。
咦?
好像,是这么回事哈。
“你怎么不早说!”
何迈讪讪:“这是你的事,你自己都没有拿定主意,怎么能怨我?”
“现在怎么样?”
“还要让我作陪吗?”何迈并没有走,虽然他很想从这滩浑水里脱出去,但是,也有不少理由在绊住他的脚步。
一则是,好端端的看笑话的机会,怎么能轻易放弃?
再者,再怎么说也是从狗洞里爬过一遭的了,受了很多的罪过,怎么可以就这样白费了?
当然还是继续下去更好。
王侍郎犹豫了片刻,推了何迈一把。
“不管了!”
“既然决定了,捡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去照实说了吧,反正就是拖到以后,慧慧她也不会高兴,也饶不了我。”
“若是下次她要打我,我到哪里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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