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明街自打大楚开国就存在了,是最初京城的中心区域,哪怕这些年京城地域不断外扩,三明街仍旧是京中久盛不衰的地儿。
今儿个的三明街尤其热闹。
楼檐街角张灯结彩,两队戏班相迎唱作,唱的是万宝斋开业在即,进门即送一袋小礼品,有姑娘家绑头发的绸绳也有文房四宝,可供选择。
原本三明街阔大,马车是可以行过的。
可如今三明街里里外外都是人,原是可以走的马车也走不了了。无法,几人只好下车,走过去。索性离得也不远,万宝斋还隔出了女性专用通道,避免被人冲撞了。
孟希月走得舒舒坦坦,也跟着其他人说起万宝斋的好话来:“就冲着这专用通道,叫我日日来万宝斋逛逛我也乐意。”
沈听澜沉默无言。
女性专用通道是她娘提出来的规定,对她来说倒不觉得新鲜。
进入万宝斋中,孟希月的感叹就没有停下来过,总是将万宝斋内的装潢与皇城对比,可皇城金碧辉煌,却也冰冷无情,在孟希月看来,倒不如这万宝斋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佛意禅善来得温情。
拍卖会有专门的会场,会场一层是为大堂,今日免费开放,凡是有意愿者都可以进来。
而会场的二楼则是精致小巧的包厢,需要花钱购买,数量有限且门票昂贵。
孟希月带着沈听澜进了她定下的包厢,洋洋得意:“还好我定得早,听说许多家的小姐们都没能订到包厢。”
沈听澜顺毛夸:“那我真要多谢孟小姐了。”
“谢什么?我们可是朋友!”
说笑间,拍卖会开始了。
不得不说,万宝斋在起兴一道淫浸颇深,先是外头那些杂耍唱戏的,再来是免费的大堂观礼,送出去的小礼品叫人心里巴适,这斋中伺候的丫鬟小厮们,也是个顶个的能来事,明白主顾们的心思。
孟希月下马车前还牵挂着朗秋平的事儿呢,现在却满心满眼只有拍卖会了。
拍卖会的前半截,沈听澜是没往心里去的,拍的是云胡那边上好的皮子?抑或是延年益寿的神药?她左耳听右耳出,眼睛盯着展台上捏着小锤拿敲拿定的芸娘瞧。
年过半百的芸娘,化着浓妆,穿着水色澄亮的小偝裙,长靴滚着一圈白色的绒毛,瞧着也不过三十出头,说话的语调婉转,也大方。
芸娘是万宝斋的老伙计了,是万宝斋里顶顶的金字招牌,该是在万宝斋总部坐镇的,为何会到大楚来?
全无头绪。
孟希月拍下了三袋子奶粉,乐呵的用手肘推了推沈听澜:“这奶粉!说是太山那边的牛奶晒成的粉,和着热水冲了能暖胃饱肚,还不长肉!”
沈听澜敛了敛眸,看着欢快的孟希月摇摇头,半笑不笑,“奶粉不错,不过你现在不能喝。”
“啊?”孟希月看向她,通风透凉的包厢里她不再垂汗,可额上的齐刘海被风一吹,混着汗水结成一咎一咎的,看着有几分呆。
沈听澜支使沈思思去要一盆温水过来给孟希月净面,又对孟希月道:“牛奶是补物发物,你近些年补得太多了,瘦下去前不能再补。”
本就虚不受补,再吃些补物,只怕孟希月肚皮都要涨破了。
孟希月挠挠头,“倒也是。”
她净面后,又拿帕子擦擦身子,顿觉身心舒畅。
此时,拍卖会已进入中段,沈听澜起身理了理衣襟,正要往外走时,又听得芸娘的声音幽幽的介绍起下一件要拍卖的物品。
沈听澜愣在原地,问孟希月:“拍卖会不中场休息?”
“没有那样的规矩。”孟希月自是摇头,“要拍的东西也不多,早些拍完不好么?要中场休息做什么?”
中场休息,是璃月定下的规矩。
而今,也没了么?
沈听澜抿了抿嘴,复又坐下。
往后里的半场,她倒是认真的听了,只是那些拍卖的东西在沈听澜看来也不是什么稀奇的玩意儿,多半是些她小时候就见识过的。
嗑尽了第三盘瓜子,总算是等到了祭裙的拍卖。
芸娘眸光似柔水轻扫着被挂在模架子上的祭裙,眼底流露出几分极致的不舍与痛恨来,只是一敛眸,她就将情绪掩去了,声音仍是如莺歌如玉击:“这一套祭裙乃是大秦神女遗落尘世所穿,是神界之物,珍惜珍贵,乃是世间头一等,也是唯一一等……”
她介绍后报了起拍价,一万两。
一万两的起拍价啊,高过先前所有拍卖物品的最终价格。
可即便是如此,人们竞拍的热情也没有被打压,一个接着一个的报价:“两万——”“两万一千两——”“两万五千两——”
片刻的功夫,祭裙的价格就超过了三万两。
三万两是什么概念?前两年南城大旱,拨下去的赈银也不过四万两,这三万两可以挽救一个城池,而今却被用在一套衣裙头面上。
沈听澜坐立难安。
她出门前没有特意带上银票,此时就是有心也无力,再者说,便是她特意带上银票了,只怕也买不起这祭裙。
她本想借着中场休息的时候去与万宝斋的管事谈谈,看能不能压下这祭裙不拍,等她筹钱。可人算不如天算,物是人非,规矩更迭。
“三万两一次!”
“三万两两次!”
“三万两三次!成交!”
木锤重重一敲,这桩买卖就算成了。
沈听澜闭了闭眼,让沈思思到跟前来:“你去打听打听,是谁家拍下了祭裙?”
沈思思福了福身出去了,孟希月问沈听澜:“你打听人家做什么?是想去看看那祭裙吗?”孟希月也喜欢祭裙,可她现在的身材穿不下祭裙,便一眼也没有多看。
多看了,她怕她会忍不住心动。
“……我很喜欢那套衣裙。”沈听澜顺着孟希月的话头,寻摸了个借口,“买不起,能看几眼也是好的。”
两人一齐往外走。
孟希月嘿笑道:“拍下祭裙的人没准是丞相府上的杨小姐,早就听说她为祭裙准备了大把银钱,是势在必得——”原是俏皮的话,说到一半,孟希月收了声,她忽然想起,杨寸心一心想要嫁给白远濯,她不该在沈听澜面前提起杨寸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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