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中间的部分要深一些,水比泥多,我没去太深的地方,就在周围一圈绕着走。但是姜羊和青山跑到中间扑腾了几圈,身上弄得更脏了,我看着他们两个脑袋上的泥,就觉得待会儿回家之后肯定要洗很久。
耳边不断响起噗通噗通的水声,我专心摘莲蓬,姜羊青山摘了一阵就去各玩各的了,玩一阵又回来摘。这片荷塘很久没人来光顾,里面的莲蓬多的我们半圈荷塘没走完,一个大大的红盆就装满了。
我推着这个大盆往岸边走,脚下的泥又软又滑,脚陷下去要提起来就很难,看我吃力的把那个大盆推着移着往前走,原本在找野鸭的青山游了过来,一把将那个沉沉的大红盆抬了起来,越过我放到了岸上。
头顶上太阳还照着,但是突然间就下了雨。我正在把大红盆里的莲蓬放下来,准备再下水,脸上就被水滴砸了一下。
“麻,下雨了!”姜羊扒在塘边,爪子攥着塘边的野草,眯着眼睛仰着脑袋,让雨水砸到自己脸上。
就这一句话时间,雨点噼里啪啦的打下来了,大片的荷叶被雨打的噼啪作响。这里草木茂盛,很快溅起一片迷蒙水汽。
雨一下子下的太大,眼睛被淋的睁不开,姜羊在荷塘里折了片大大的荷叶递给了我。我把大荷叶倒扣在湿漉漉的脑袋上,抬手用手臂抹了一把满是雨水的脸。
姜羊也摘了片荷叶,和我一样扣在脑袋上,不过我觉得他其实应该和青山一样,干脆就站在雨里让雨水冲刷一下比较好。
这是一场太阳雨,雨专心致志的下,太阳也我行我素的照,谁都没有退让的意思。
这场太阳雨来的突然,走的也很快,暴风骤雨一下,大约十几分钟后也就停下来了,连青山脸上泥都还没冲干净呢。
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水冲刷过,周围的青草气息更重了,荷塘里的荷叶都好像绿了两分,精精神神的挺立着。我端起空掉的大红盆下水,姜羊见了,就在我身前开路,往荷塘深处钻。他把那些荷叶拨来拨去,荷叶上积起的水珠就像一颗颗小珍珠一样,从荷叶上柔顺的滚落下来,砸在我的手上,盆里。
姜羊觉得有趣,特意用爪子去拨动那些荷叶,惹得上面亮晶晶的水珠子一串串往下落。
“又出现了。”青山抬手指了指天空。
天边有一道彩虹。下太阳雨的时候,彩虹出现的概率很高,这个夏天,我已经看到许多回彩虹了,天空干净的话,彩虹似乎也更加漂亮些。我以前住在城市里的时候,总觉得好像很难得才能见到一次彩虹,可现在,彩虹就是很寻常的事,就像下雨下雪一样寻常。
姜羊第一次见到彩虹的时候,就很惊讶的问我,天上为什么有那么多颜色。我告诉他那是彩虹,他又问我彩虹是什么意思。
彩就是很多颜色,虹……大约是光?加起来就是彩色的光。我跟他解释光的折射他肯定是听不懂。所以我说,彩虹就像那些橙红色紫红色的晚霞和朝霞一样,会在特定的时候出现。
姜羊想了想,说:“一定是他心情很好的时候才会出现的。”
“他?”
姜羊理所当然的说:“他就是天啊,心情好的时候就天晴,心情不好就下雨,生气了就打雷,要是有红色的晚霞,说不定就是害羞。就像麻你夸青山的时候,他也脸红。所以彩虹是他很高兴的时候,才会出现的。”
“……好吧,你要这么觉得,那就是这样。”我只能这么说。
姜羊真是个浪漫的孩子。虽然他此刻真的脏兮兮的,一点都不浪漫。
我们来到了荷塘另一边的芦苇丛附近。这片芦苇丛面积也不小,几乎能有整个荷塘的一半大小。大半人高的芦苇丛在那边的大路上看去,就是一块花纹整齐的绿毛毯子,而我们现在就站在这块大毯子旁边,拽着毯子上的毛毛。
芦苇丛长在湿润的泥地上,里面有许多的水鸟,我瞧见芦苇附近有几个用泥土树枝和枯草芒絮堆出来的水鸟巢。
青山一身泥的摸进芦苇丛里去捧了个鸟窝出来,是野鸭的窝,上面还有几个青皮的野鸭蛋。
“里面很多这个蛋。”青山说完,把蛋连巢一起递给我。
青山有一点和我一样,也许是因为我们都尝过饥饿的滋味,所以对能吃的食物都格外的在意。我每次看到他带回来的食物都会夸奖他,时间久了,他就习惯了到一个地方就去附近找能吃的,然后送到我面前,看我接了,就露出个心满意足干劲满满的表情,到现在还是没变。
我拿着野鸭蛋想,要不要做些咸蛋?嗯……太费盐了,虽然上次带回来不少,但是冬天之前还得腌腊肉,又要用去不少的盐。冬天吃的肉必须存,蛋就不必了,所以还是不存咸蛋了。
“再找几个,回去煮了吃。这个窝不要,放回去吧。”我把那个野鸭窝还给青山。
青山就听话的把窝放了回去,又抓了几个蛋回来,放在我身前的红盆里,和绿色的莲蓬,白色的芦苇絮放在一起。
芦苇絮是白色的,和芒草絮长得很像,可它们又不一样。芦苇长在塘边,常常是大片的,很有些沉默人群的矜持。而芒草絮就要随意的多,溪边、田间、山脚、屋外院墙脚下都长,只要打眼望去,三丛两丛它也长,满田满山它也生。
等到白絮纷飞的时候,芦苇絮只飘荡在这一片荷塘附近,而芒草絮,满天都是。除此之外,芦苇絮看上去更柔软大团些,就是那种长得更用心的感觉,而芒草絮和它比起来就好像比较偷工减料的随意了。
夕阳被重山收纳殆尽,只剩下一圈明亮的边。满山的鸟雀啼鸣,还有四面八方传来的蝉噪,听上去是夏天嘶声力竭的残留物,不知道哪一阵寒风吹过,这些声音就会完全消失了。
我带着两只在泥潭里滚了一下午的撒欢小牛犊,离开那片荷塘,收获满满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我走在后面,看着他们两个在走过的路上留下隐约的泥脚印,再转头一看,其实我自己也是。
青山用脑袋顶着那个大红盆,走的稳稳当当,上面堆成小山的莲蓬怎么都掉不下来。
“啦啦啦~”姜羊在唱歌,虽然已经到了秋天了,但我知道,他现在唱的肯定还是夏天的歌。抱着一大堆的莲蓬,姜羊唱着歌不时还要跳一跳,所以每走一路段路他抱着的莲蓬就会掉一个,我在后面捡起来,放进自己背着的大口袋里。
回家后,我洗了澡换了衣服,就去做吃的,他们两坐在门前的水沟里,我给他们两个扔了两把鞋刷,让他们把自己刷干净泥。
“别忘记洗头发,全是泥。”
“哦!”
姜羊先跑回来了,我揪着他看了一会儿,指着他的耳后,“这里还有泥,没刷干净。”
他扭头又往门口跑。青山原本也走到门口了,听我这么说,又见姜羊果然跑回去洗第二遍,他怀疑的看了一眼自己身上,二话不说也回去洗了第二遍。
那一大堆的莲蓬,真是剥了很久,除了吃掉的,其他的都晒上存了起来。
山林上的落叶又多了许多,我们去耙柴火的时候装了不少的枯叶回去做火引子。烧柴的时候,先烧些好烧的火引子,比较容易点着实心的树干。
那满山的板栗,眼看着就裂开了一个个的口子,深棕色的板栗从刺球里掉下来,落进树下的树叶堆里。上山耙柴那一会儿,往板栗树底下找找,就能找到一小袋板栗。
板栗树上青色的刺球挨挨挤挤,一个枝头缀了好几个小孩拳头那么大的板栗球。青山爬上板栗树,折下被压弯了的一根枝,往地下扔。
姜羊瞧着就要跑过去,被我拉了回来。板栗又不是枣子,枣子砸着脑袋还没那么疼,这板栗刺球砸着了脑袋,那可得出血。
折了十几根长满了板栗球的枝桠回家,我找出老虎钳来剥开外面的刺球壳。那些已经成熟开口了的板栗刺球最好剥,只要顺着中间的开口稍一用力就能剥开两半,拣出里面的深棕色板栗粒。
一般一个刺球里面有两三瓣的板栗粒,偶尔也会只有一个。如果只有一个,那一定是长得圆圆鼓鼓,把同一个刺球里的另外两个板栗生存空间给占了,于是另外两个就营养不良,变成薄薄的壳子,瘪瘪的贴在刺球里面。
如果是没开口的刺球儿,中间会有一条线,顺着那条线也可以剥开刺球。
往常吃什么水果,需要剥皮什么的,姜羊和青山总是没我灵巧,这回可就不一样了,我们换了个位置。我剥板栗要用老虎钳,费力的很,他们两个呢,爪子上都是硬硬的鳞片,一点都不怕板栗球上的刺,直接伸手就能剥开了。
“看!”姜羊给我展示了他徒手剥刺球的绝技。
他完全没技巧,刺球里面的板栗粒都被他弄破了。但我还是夸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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