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不知道风声是怎么传到父亲耳中的,接到父亲电话时她正与程峰科技的市场部经理一起吃饭。电话里父亲的声音很冷,以她这么多年的经验可以判断出来是压着怒火的。
驾车回到别墅时手机在包里响,她拿出来看见是Joe打过来的,蹙了蹙眉直接摁掉了。快速打了条消息过去:有事,晚点再说。
一走进门就看到父亲坐在客厅的沙发里,面色沉黑。心头略沉,隐隐感觉额头有丝刺痛,这是心理反应,之前的伤口早就愈合了,就连疤痕都淡得快看不见了。
她走上前轻唤:“爸,你找我有事?”
林父沉着脸质问:“为什么外界有传闻说我们公司出了致癌产品?”
“那是谣言。”林妙想也没想就否定。
“谣言?”林父把什么砸了过来,林妙想躲但没躲,总算这次东西不是往头上砸的,撞在了她胸口摔在了地上,但也疼得厉害。她低下头看见是林父的手机,这么猛摔屏幕都还亮着,看清手机画面上的照片时不由蹙起眉。
照片里有她,是那晚工人在荣丞门口闹事时将她抓了的一幕。镜头是直接对准了她的,所以把她脸上惶然的表情拍得很清晰。
这一定是当时在场的人拍下来的!
只听父亲怒问:“这是怎么回事?”林妙顿了顿,回道:“当天因为星河这个项目,我去荣丞洽谈合作细节,刚好撞见了他们工人罢工闹事。”
“谁要听你这些了?我是问报道中指我们寰亚外包零件有问题这件事。”
林妙眸光一沉,父亲看见她在昨晚被人抓了要挟的照片后仍只一心惦念公司,对她的安危竟不闻不问。不禁嘴角弯起讽刺的弧度,是否在他的心中,她这个女儿有等同于没?
深吸一口气淡了声回道:“这次事件其实针对的是荣丞,刚好我们与荣丞有合作项目,因此被牵连在内了。至于外包零件,我已经跟生产部经理沟通过,这个外包工厂是林彦下批的,如果停止生产的话,那我们之前下的订单会损失很大。”
“呀,这事怎么就跟小彦有关了呢?”许晓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一脸不快地口中嚷嚷着,“不是我要插嘴啊,公司的大部分事务不都是你在管理的,小彦是总经理没错,也都是底下的人拿上来给他批示,这里头出问题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想要坑害小彦呢?”
平时许晓君或许不是这副尖酸相,但事关她儿子的时候,她的利爪就出来了。
果然林大军在听了许晓君暗示性的话后勃然大怒,扬手指着林妙鼻子质问:“说,这事是不是你在暗中动了手脚?”不容林妙辩解,许晓君又在旁煽风点火:“不是我说啊小妙,就算你不服你弟弟当这总经理,可你也不能故意陷害自己公司啊,那可都是你爸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啊。”
话说到了这份上,林妙一看此情形就知道自己辩无可辩,索性不再浪费口舌。
而她垂头不语的样子在林大军眼中看来更加窝火,抓起手边的东西就丢过来,没料这次竟没砸中,因为被林妙一个闪身躲开了。
乒乓碎响,林妙瞪了眼摔碎在地上的水晶烟灰缸,这个要砸在头上怕是会头破血流吧。她缓缓抬起头,心凉之极地迎向那张沉怒的脸,“爸,我对公司付出了多少心血,你难道真的看不见?”
林大军是第一次见这个女儿露出如此桀骛不驯的表情,甚至还敢跟他顶嘴。她这副讥嘲的嘴脸触动了他的心底的某根弦,脑中闪过那张与她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顿时怒不可竭地冲过去狠狠甩了一巴掌,看见她还有要躲的动作,一反手,啪!清脆的巴掌声在空间钝响。
“从今天起你卸下公司一切职务,一周之内给我滚去西宁!”
林妙浑身一震,不顾脸上的剧痛,昂着头据理力争:“爸,我手上还有几个单子正……”话还没说完,酒杯许晓君凉飕飕地打断:“交给小彦做不就得了。”
林大军只瞥了眼许晓君,就沉声喝道:“听见没?将你手上所有事务全都移交给小彦。”
林妙心冷成灰,眼中渐渐浮出一抹悲色,一字一句地问:“在你的心中,可有一分将我当成是你女儿?还是只是你随时可丢弃的棋子,就像当年阿姐一样?”
“你说什么?”林大军怒瞪了眼,“谁允许你提那个不孝女的?”
“不孝女?”林妙讥讽而笑,“在你眼里,阿姐与我从来都是不孝女。阿姐离家五年了,你可有一次念起过她?如今连提都不许我提了吗?”
转眸去看一脸惊愕的许晓君,怕是她从未见过自己这番发狠了的模样,“你这辈子动的念头不过是让你那宝贝儿子可以得到寰亚,现在,”一个字一个字的从齿缝中迸出:“如——你——所——愿。不过,就不知道你儿子有没有那能力接手了。”
林妙转过身,撞上黑沉了脸刚踏进门的林彦,讽凉了嘴角,倒是母子同心。
擦身而过时林彦拽住她的胳膊,“林妙你什么意思?”
林妙露了洁白的牙齿,“从今天起,公司一切事务我都不再过问,我手上所有案子会在下午由我的助理移交到总经理办公室。”
林彦似乎惶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扭头去问林大军:“爸,出什么事了?”
却没料林大军怒声而喝:“让她走,走了就不要再回来!”
林妙失笑,抽走被林彦抓住的胳膊,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别墅大门。
抬头望天,将眼角的泪逼回了眼眶,早该习惯了的,为什么还要难过呢?
狠狠回看了眼别墅,抬起右手对天发誓——要么不回,要回就让他们请自己回去!
——
林妙窝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电视,但电视上放的是什么内容她完全没有看进去。放空了思维什么也不想,就单纯地发呆。身边包里的手机不停地在响,最终都尘归落土,安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门上传来两声重拍,“林妙,开门。”低沉的嗓音透过门板传进来,引得林妙转过眸。打开门,见Joe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外,目光触及她的脸就猛的一顿,随即眼中燃起了火焰。
林妙没心情管顾他,撇下人转身便回走,可没走出两步就被从后一把拽住,下巴被抬起,“谁打的?”林妙答:“自己撞的。”
Joe冷笑:“我倒是不知道自己撞还能撞出五个手指印的。”
林妙拍开他擒着自己下巴的手,“有事吗?”
“我打你电话怎么不回?”
“有吗?我没听到,可能没电了吧。”林妙像只猫一般无声回走,拿起抱枕双腿盘起了窝进沙发里,继续目光专注地看起电视,就这么把Joe搁那不管了。
Joe盯着她那明显印了五指巴掌印的脸看了一瞬,眸光里泛出冷意。转身走进厨房掏出手机,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地阴狠:“我要寰亚的股票明天跌停。”
电话里那人似还想问什么,被他直接喝断:“别废话,你照做就是。”
放下手机时,Joe的眸色里仍然带着狠意,连他都舍不得动的女人,居然敢打?就算是她父亲也不行!是时候该让寰亚松动下筋骨了,不然当真以为能隔岸观虎斗。
Joe从冰箱里找了冰袋出来时脸色已经一片淡漠,就像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走至林妙跟前时又冷盯了眼她的脸,把冰袋贴上去时动作略微粗鲁,见她还要躲,不由沉声低斥:“躲什么躲?”
她低了眼帘扫过他手中的冰袋,这才坐正了位置任由他把冰块贴上脸。
原本脸颊已经麻痛到没知觉了,可被冰袋这么一敷又觉刺痛感袭来。说起来也可笑,她两次被父亲教训打肿了脸,都被他给瞧见了。
Joe觉得很烦闷,比起此刻她安静的样子,他更喜欢见她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像只狐狸一样算计人。忽然她推开他的手,将脸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轻声道:“Joe,我很难受。”
Joe低眸看她,见她幽静的目光里藏着一丝落寞与痛意,他问:“怎么了?”
“我爸停了我公司一切职务,让我去西宁开辟新公司。而那大西宁哪里有什么寰亚的分公司,根本就是把我发配边疆去了。”
Joe静了一瞬,“就因为这难过?”
她黯淡了神色,眼神里露出悲伤,“在我爸的眼中,我就是一部工作的机器,但凡公司有任何问题,错得永远都是我。哪怕我对公司倾尽所有,他依然可以毫不留情地将我流放。”
“为什么你们父女亲情如此淡薄?”
她把脸埋在了他肩窝里,眼角滑落了泪,幽声说:“我也想知道。”
Joe将她索性拽入怀中半抱着她,下巴顶在她的头顶上,“如果你不想,有我在,没人可以逼得了你。”有我在,也绝不容许再有人动你一分,包括你的父亲!
后面那句话是他默讲在心中。其实他可以设想出此刻埋在自己怀中的人,脸上一定有了狐狸般算计的表情。亲情之痛是真的,但是以这女人的脾气可不会向人示弱,那么这时她的眼泪唯一的解释,便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
从故意不接电话起,她肯定就在心里算计了,到他走进这扇门故意表现的冷漠,再到情绪酝酿的脆弱,无一不是点到为止。
她的这些小聪明都落在他眼皮底下,无伤大雅,且就包容了。
对她纵容,对她宠溺,都是他想做的。
更何况他也不可能容许她离开吴城去什么西宁。指尖轻轻摩挲她的脸,微微的肿胀令他的怒意一直都没消,林大军,踢走林妙将会是你最错误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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