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两人在一起他就主操厨房了,而她打下手。今天角色反过来,被她吩咐洗菜端盘他是不介意,介意的是她藏在眉宇里的一点愁。
之前他步步紧逼,将她终于锁在了身边,而且也成功斩断了她心中对寰亚和林家人的那点牵念,自是没有道理把她还回去。只是总归有些事避不了,就好比今天林彦的出现,这个问题终将会摆到她面前。
她的反应在他意料之内,冷漠不是她,即使她常说亲情淡薄,但从她对林可的反应就能知晓她的心里留着那束光。可当她切菜切到手指时,他不禁动怒了,抓了她的手送到水龙头下,语气严厉:“就不能把心思放正回来了吗?”
“我心思怎么不正了?切到手不是很正常吗,你做饭难道从没切伤过?”
静了一瞬,Joe:“从没。”林妙微讶地转眸,听见他又道:“我做任何事都会全身心的投入。”包括在攻占你心这件事上!在心中默默添了一句。
林妙闻言不由讪讪了道:“那是你做得少。”
“与多少没关系,主要看你的心定不定。”
她的心不定,这一点她无法否决。但不是因为林彦,而是见过林彦后便想起翟靳这人,Joe从没提起过在这场动乱里翟靳如何了。
余下的饭菜最后还是让Joe掌厨了,她这个“负伤者”则托着个下巴坐在一旁看着。倒不是她想夸,而是这人掌起厨来英姿勃勃,面色沉竣,很是夺人眼球。关键是,他做得菜还挺好吃的,都说一个男人出得厅堂又进得了厨房,是为好男人。
可他是好男人吗?林妙在心中轻嗤,狡诈如他,心里头藏的都是算计人的坏水,跟好男人是占不了边了。想想也没什么时机可循,不如就破罐子破摔直接问了吧。
“诶,问你个事,那翟靳现在是什么个情况了?”假装不经意地提问,目光停驻在他脸上,不放过一丝表情变化。但要从他脸上瞧出点端倪,还真是为难她了,连一丁点异样都没出现,丢下一条鱼进油锅中,沙沙响声伴随着他的语声一同出来:“暂时没动静。”
林妙不解:“什么叫没动静?你布这么大的一个局,连吴城的天都翻了,难道对他没有任何谋划吗?”Joe闻言扭头回瞥了她一眼,“你是想打听他这个人呢,还是关心寰亚如今的归属?”深知在“翟靳”这个问题上他特别介意,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醋意,只要一提起就觉得她对翟靳本人有什么念想似的。
她反问回去:“我要打听他这个人作什么?跟我非亲非故的,至于寰亚,都已经不属于林家的了,我有什么好关心的?你之前不是说了泄密的因由,难道你不怀疑背后操控之人就是翟靳?他在暗我们在明,总有难防的时候,如果不把他揪出来就不怕以后还有什么变化?”
一连几个问,是说得事实,也是她心头的忧虑。翟靳的心机可怕,早在那日就已经领教,若非Joe的心思更深一筹能够看破,怕是怀疑的种子便埋进去了。
翟靳是要她在这霆舟,在Joe的身边都没有立足之地!所以她能想到对她电脑施病毒的人,只有是他。霆舟上下,周延虽然是做金融数据的,但他那边只是企划的一部分,包括小贝也是,真正能够窥见智能方案的只有她的电脑以及Joe的,而Joe也说了,要入侵他的电脑根本不可能,所以她便成了那个箭靶。
这些她能想得透,相信眼前这正在炒菜的男人也一定能想到,可为何他还能容忍翟靳在这局中全身而退?“是顾及不上他?”她问。
但见Joe摇了摇头,“倒也不是,而是他很聪明,所有的事都没有直接出面,就是想抓他把柄也没地方抓,除非……”
心中一动,林妙追问:“除非什么?”
“把寰亚连根拔起。”
林妙挑眉,话绕了半圈是等在这将她一军呢,想用寰亚来牵制她?轻哼出声:“连根拔起也行,但是拔出来的根你要给我。”原本是她的东西,自是连根都不会留给别人。
Joe诧异地转身,将她上下打量,语气中不无意外:“你当真如此想?”
见她把眉毛一扬,还下巴微抬起一脸傲娇地道:“我是胡乱应承的人吗?”那小表情令他真是忍俊不禁,若非这刻手中拿着铲子,定然上前去摸她的头了。眼中多了笑意,“倒不是说你胡乱应承,而是以前你百般皆为寰亚筹谋,如今却肯如此爽快割舍了?”
“也要是自己的东西才叫割舍,都被外人给侵占了去,我不拿回来岂不枉费了这许多年投注进去的心血。”林妙讪讪而道。不管父亲图的是什么,而林彦又是整的什么心思,既然他们守不住寰亚沦落他人之手,那她便也不再客气了。
近日来她一直在观察市场,难道还真的是游手好闲呢,决定回来,就不再重蹈覆辙。她不要成为一颗随时可弃的棋子,而要成为下棋的人。至于过程,眼前就是位下棋高手,自是能够教她如何运筹帷幄,又如何养兵千日用兵于关键时。
正念转间,忽的面前多了一盘红烧鲳鱼,抬起头便见Joe手撑于桌面似笑非笑地锁定着她的眼问:“不反悔?”她回以昂头迎视,缓缓而坚定道:“反悔的是小狗。”
他莞尔了眉眼,眸中含着灼灼精光。
之后几天林妙很忙,忙着清理寰亚的市场份额。若说有谁最了解寰亚的产品链,那非她莫属。近半年以内寰亚接过什么单,与哪家公司合作,资金配备的情况等等,在她这都一清二楚。以前是她不想,也没有雄厚的实力在背后支撑,就算有心也难展四拳。如今Joe放手让她去做,自不会再束手束脚了。
寰亚以电子产业为本,但内部的问题却很多。首先技术上便过于陈旧,也是硬伤,导致部分产品需要找专业的外包工厂另生产;其次是人员管理,新老员工之间存在着极强的矛盾与差异性,其中有不少所谓的“元老”占着位置却不事生产。
从这两方面攻占进去最是容易,第一步她便杜绝了外包工厂这条路,让寰亚外包电子零件生产无处可循;第二步是挖人!生产部、技术部包括企划部,曾经都是她的下属,谁能为她所用最是清楚。一通电话过去,几乎一半的人愿意离开寰亚投到她这边来。
如此一来,不出半月寰亚那边许多位置都断层了,包括生产线上的电子产品也无法按时交货。这时候林妙要做的不是等,她没那个时间也没那耐心去等,而是散播。
她要让网络舆论来逼寰亚的持股者放出手中的散股!
至于操盘股市,自有Joe在后面运作,无需她操心。短短一个月,市场上的散股已经收了10%在手上,目前林彦手上有5%,林大军手中应该有30%,还有40%以上的在翟靳手中,其余的份额被掌在“元老”手上。
她把这个份额图画在纸上给Joe看了,Joe问她这里面她最想要拿的是哪一块。她第一个指的是“元老”,Joe挑起了眉微讶而问:“为什么不是翟靳那块?他手持的不是最多吗?”
“最多不见得就一定是好事。就像一个花瓶本来就裂了,只要轻轻一动就会粉碎,这时候不是拿得最多碎片就是好事,那只会更扎手。”
Joe一脸讳莫如深地问:“那要怎样不扎手呢?”
“不扎手是不可能了,既然想要动这花瓶里的花,势必是会被扎到一两下,目前先把本身扎在花上的刺先拔了,日后才不至于被这花给扎了。”
Joe笑了笑,手在指上随意一指,“那这两块呢?准备什么时候动?”
林妙眯了眯眼,他指的是林彦与父亲那两块份额,有些事终究是要面对,与林家人的交锋总是要来的。她沉了声而道:“先从林彦开始吧。”
林彦接到林妙电话时很是意外,当时他正为公司的事焦头烂额,听见她约当下就放了手边的事赶到约定地点,正是那家俱乐部。
推开包厢门便见林妙盘坐在案几之后沏着功夫茶,眸光微顿了顿,林彦走了进去。在她对面坐下后,静看片刻也不见她有开口的意思,忍不住先出了声:“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上回不是你找我?怎么,如今是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了吗?”林妙头也不抬地轻道,将泡好的茶推了一杯过去,但见林彦端起茶杯就咕噜喝了,然后捏着杯子迟疑而问:“你现在是……还在那霆舟上班吗?”
林妙微嘲了反问:“我不在那上班在哪,还是林大总裁要给我安排更好的工作不成?”
林彦脸上僵了僵,难掩尴尬之色,“不是,我就是问问。”
“既然这样那喝茶吧,难得有如此空闲时间,你我好像都从没如此静下来喝过茶。”
林彦心中一动,忍不住细看了下她眉眼,见她面色平静,眼神柔和,与以前强势的她形同两人。他俩年龄相仿,自小便碰撞摩擦不断,他也从没把她当成过姐看,而且他挺看不惯她一副强势到无所不能的样子,好像公司少了她不行。
但事实证明,公司的运转都是她在做,没了她很多环节都脱节了,可谓一片狼藉。当初爸要把她推出去舍掉时,他不是没提出过反对,但是爸跟疯魔了似的只听那翟靳的话,完全将他意见忽略。他真的不懂,再怎样林妙也是林家人,为什么不用自己人而要用一个外人?如今许多项目都遭到退单,而生产部那边又出不来东西,这时候翟靳的人又在哪?
“公司现在怎样了?”
林妙冷不丁的提问拉回林彦的走神,他一咬牙直接坦言:“怕是不行了。”
“哦?怎么不行了?不是有爸在吗,而且还有翟靳入驻了公司,应该如虎添翼才是。”
“如虎添翼?是引狼入室吧,那个翟靳不知道给爸灌了什么迷药,连我这个儿子的话都不听,我说不能把你推出去,偏偏信了他的邪……”林彦自觉失口,立即闭嘴。但见林妙眉色不动,脸上并没怒色,不由忐忑而问:“你不生气?”
“气?有用吗?我已经被你们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算了,这些多说无益。那如你所言的寰亚内部出了大问题,现在爸是什么态度?”
“能有什么态度,在家发脾气呗。”
林妙笑了笑,倒是爸的作风,这么多年他别的没怎样,脾气是见涨,而且顽固不化,刚愎自用,总认为他的决定就是对的。轻瞥了眼林彦,眉色不动地又问了句:“那翟靳呢?”
“不知道。”林彦气愤而道,“打从智能耳机下架之后就没见他在公司出现过,却还占着执行CEO一职,而且爸不肯把他踢掉。”
听到这林妙心里头有了领悟,爸那边不用说已然知道公司被翟靳把控了,而林彦却还蒙在鼓里。是时候敲击一下了!
她故意沉默了不语,面色沉竣,“想知道为什么爸不把他踢走吗?”诱饵丢出去林彦立即就寻上来了,他面色一整,坐直了问:“为什么?”
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缓缓而道:“因为他没资格了。”林彦不懂:“什么意思?”却不见林妙有所回应,反而慢条斯理地又去泡茶了,他心急地去按住她手,“你倒是说啊,为什么说爸没资格开了那小子?他的荣丞都倒闭了,还能有什么作为啊。”
林妙冷笑:“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强!荣丞能成为吴城电子产业龙头你当是偶然?还有,真正原因你难道真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啊?”林彦越加迷茫,甚至有点恼怒,觉得林妙是在故意卖关子耍他,正要发作时突听她厉喝出声:“你是不是散了手上10%的股份到市场?”
林彦愣住,脱口而问:“你怎么知道的?”话出来便后悔了,这事他做得极隐秘,不可能有人知道,这下他这一失口等于承认了。
而林妙懒得理会他那些心思,凉了眸色沉声而斥:“我怎么知道?翟靳亲口告诉我的!”
林彦越加迷了:“这跟翟靳有什么关系?”
“一个人可以蠢,但蠢成你这样真是少见!翟靳跑来拿着这事威胁我懂不懂?因为你那些股份都被他收了去,而爸之前鬼迷心窍也割了股份给他,加上本身流于市场的散股,他手上所持股权已经超过40%,他早就架空了你这所谓总裁一职成了寰亚的最大股东,你觉得你们还有什么资格开除他?”
林彦大惊失色地从椅子里跳起来,“你胡说!”
林妙一拍桌子,也跳起来对他吼回去:“是不是要我把股权认证砸你脸上你才信?”
两姐弟互相瞪视,谁也不服谁,而在气场压制上林妙从来没输过他。更何况,他心虚!足足对峙了有一分多钟,林彦的眼神开始迟疑,“你说得是真的吗?”
“我需要拿这种事来诓骗你吗?”林妙反问回去,眸光讽凉之极,“你们汲汲而为,自诩为了公司把我当成弃子推出去,结果却为他人做嫁衣,而你却至今都不知,真的是可悲!”
林彦浑身一震,满脸不敢置信,继而口中喃喃:“不会的,我打电话问爸。”边说边去西装口袋里掏手机,林妙一眯眼,伸手过去就按住了欲拨号的手,眼神逼迫了质问:“你觉得爸能跟你说实话吗?他那么要面子的一个人,寰亚从他手上丢了,会有可能在你这个儿子面前承认?不相信是吧,你跟我来!”拽了人就往门外拖。
林彦是被她给震慑住了,竟没来挣脱她,随在身后走还忐忑地问:“要去哪?”
林妙没理他,径直推开对门包厢的门,Joe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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