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诏家住张家岭,在距离张家岭十多里的地方,有一处集镇,名为黑水镇。
在张合的记忆里,今天十一月十五,正好有集市。
每逢集市,附近十里八村的人都会前来交易。
张诏此时紧裹冬衣,缩着脖子,双手拢在袖中,在集市里左看右看。
黑水镇做附近唯一的大集市,今天确实热闹,人来人往,坑坑洼洼的道路两边都摆满了小摊。
不过商品种类却显得有些单调,以各类农产品为主,间杂一些做工粗糙的手工制品。
集市上卖的,无非是你摆几只鸡蛋,我面前放一只老母鸡,或者是几捆晾干的野菜,几升粟米。
街边有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周边围了一群流着口水的小孩,却没有几个人能成功吃到糖葫芦。
张诏打量着来往行人,从衣着神态就能看出,集市上以穷人居多。
少数几个身着皮裘者,那都是黑水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来往行人都主动避让。
按照这个情况,他想卖点东西换钱,恐怕也不太容易。
他空间里现在有辣条,酸奶,盐,卷筒卫生纸,除了盐,其余物品都是这个世界没有的东西。
这些东西可以说是价值连城,也可以是一文不值,主要还是得找到合适的买主。
盐的价格倒是很贵,这里都是一种又黑又黄又苦涩的粗盐。
就这样子的劣质盐,一斤也能卖一百文钱。
据说还有一种青色的盐,比这种黑盐要好得多,不过价格也更贵。
不过黑水镇的食盐生意,都垄断在万氏家族手里,他可不敢把盐拿出来卖。
心里正在思索着生财之道,抬头发现,已经走到万氏当铺前。
这黑水镇大部分产业都属于万家,少量不属于万家的产业,除非是不值钱,只要是值点钱的,时间长了终究也会改姓万。
张诏已经想明白了,在这黑水镇,他空间里的几件物品,唯有万家才能出得起价钱。
其余人都是些穷苦的劳动人民,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都是个问题,谁还能拿出更多的钱买奢侈品?
当铺的柜台有点高,张诏踮起脚尖才能让下巴挂到柜台上。
“你好,我要典当东西。”
里面的掌柜左手托着一只紫沙茶壶,眼睛微眯,闻言眼皮微抬,将右手伸到柜台上。
张诏连忙将一卷卫生纸放到掌柜的手上。
卷纸入手,店掌柜眼睛瞬间睁得老大,左手的茶壶一扔,两只手捧着卷纸。
这是什么东西?他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连听都没听过。
手摸着外包装上的塑料,不知是何材质,竟然做得薄如蝉翼,上面有精美的花纹和文字,都是他从未见过的款式。
张诏怕这个时代的人不会拆,提着已经将卫生纸包装的一头打开。
这个时候,店掌柜小心翼翼地从塑料包装中,将那一圈雪白的纸团抽出。
这个纸团入手细腻柔软舒适,轻轻地将卷纸打开,薄薄的一张纸上竟然还压着花纹。
而且细看才发现,这一张纸竟然是由四张更薄的纸叠在一起形成。
真是巧夺天工!
他敢发誓,他这辈子阅宝无数,却从未见过做工这么精美的纸张。
掌柜的手已经有点发抖,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给弄破了,影响到物品的价值。
“你这个是从那来的?”
掌柜实在忍不住,问出一句违背行规的话。
一般情况下,无论典当任何物品,当铺都不会询问来历。
因为很多拿到当铺的东西都是来路不正,也许是偷来的,也许是杀人越货抢来的。
不询问这里面的因果,只收售物品,便是为了尽量避免卷入事非之中。
对于掌柜的疑问,张诏早有准备,张口就来。
“我在山上遇到一位御剑飞行的仙师,帮仙师做了一些事情,便赏了我这件物品。”
这个世界存在许多关于仙师的传说,而且老百姓也都深信不疑。
听了张诏的解释,掌柜已经信了七八分,也只有神通广大的仙师,才能做出这么精美的物品。
现在掌柜的已经很后悔,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刚才干嘛要嘴贱多问这一句。
如果不知道是仙师赏赐的物品,他肯定得往死里压价,随便给个几十上百文钱,就可以打发了。
现在他却不敢了,心理压力很大,他要是过度贬低,那不就是在打仙师的脸吗?
就算万家财大势大,再长十个胆子也不敢招惹仙师啊!
也许仙师不会再过问这种芝麻小事,可是万一呢?
经过一番剧烈的思想斗争,店掌柜给出了一个比较公道的价格,死当,一贯钱。
典当物品分为死当与活当,活当想当于抵压借款,典当行从中收取一定的利息,在规定时间之内可以赎回。
死当则是相当于把物品直接卖给了典当行,不可赎回。
掌柜飞快地写下一张字据,张诏签字画押,按下手印。
张诏拿着半份字据,上面除了那个手印,他是一个字也不认识。
原身的张合还是一个文盲,大字不识一个,精通百以内的加减法,已经是村里少有的机伶人了。
张诏将字据叠好小心地放进怀里,再从柜台上接过一贯钱。
无论是张诏还是张合,都从未经手过这么多的钱。
一贯钱等于一千文,用绳子穿起来,有一大串,足有七八斤重。
张诏将腰带紧了紧,这才将这一串钱塞进怀里。
出了当铺之后,张诏又在集市里转悠起来。
家里的粮食都被万家四管家刮走了,他得买些粮食回去。
集市里面粮食品类有好几种,有山上捡来的橡子,只要一文钱一斤。
这个东西又苦又涩,吃多了还胀肚子。
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野草种子,要三文钱一斤。
像粟米这种,已经是比较好的粮食了,要五文钱一斤。
至于大米,得十文钱一斤,普通人家也就偶尔尝个鲜,平时都很少吃到的。
张诏在集市里买了十斤粟米,十斤豆子。
粟米和豆子都是五文钱一斤,一共花了一百文钱。
以张诏大病初愈的瘦弱身子,背着这二十斤粮食,再加上怀里的好几斤铜钱,让他走起路来显得很吃力。
当他走出黑水镇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这副身体实在是太弱了。
发现周围没有人,张诏便将怀里的铜钱,以及二十斤粮食,全都收进空间,终于轻松了。
同一时间,在张诏家的茅草房里,四管家的破锣声响起。
“张老头,上次你说家里没钱,我这人平素喜欢积德行善,心肠一软,就答应你宽限几天。
可我听说,你前几天还买大米了。
啧啧啧,你可真舍得吃啊……”
“四管家,你听我解释,家里独子病重,我是跟张老七借了几文钱。
求你再宽限一段时间,等过完这个冬天,我一定还你。”
张老头现在一个子也拿不出来,只能抱着四管家的腿,苦苦哀求。
“其实我这人一向心软,喜欢积德行善,给你宽限一段时间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到那个时候就不是这个数了。”
四管家说到这里,快速地拨动手里算盘。
“年初你借了150文钱,本钱加利钱,一共要还360文,其间你还了一部分粟米,折合成铜钱算你50文。”
四管家收起算盘,抚了一下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
“张老头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现在还欠310文钱,如果现在还清,我可以做主帮你把零头抹掉,只需要还300文钱。
若是拖到明年春天,你至少得还600文钱,到时候再没钱还可就得让你们父子,卖为奴隶抵债了。”
张老头闻言,吓得整个人瘫软在地,一旦沦为奴隶,就与牲畜无异,生死都掌握在主人手里。
“四管家,万善人,求求你行行好,让我去就行,把我儿子留下好不好?我家就这一根独苗啊。”
张老头抱着四管家的腿,苦苦哀求。
“我现在就跟你走,把我卖了吧,用我抵债。”
“张老头,你想得挺美,现在大冬天的干不了活,谁家会花钱买奴隶回去浪费口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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