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个病号,被迫出来逛街,陆安本来是很不情愿的。
但是看到夏茴扯着他胳膊到处走走逛逛,又非常有意思。
隔了一段不存在的历史,他们于此刻重逢,只是她不记得了。
街道上来来去去,太古里一大特色就是美女多。
夏茴也是个小美女,捧着奶茶走在前面,时不时回身催促后面这货,下意识想拽着他走,刚抬手又反应过来,重重地哼一声。
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路过一家小吃店前,陆安闻着香气,拉了一下她衣服,示意她停一下。
“你和她达成了什么协议,才让你主动拉我出来逛街?”
“你怎么知道?”夏茴吃了一惊。
“这还用想吗?”陆安觉得她把自己当白痴了。
“她和我透露一角未来。”
如陆安所想,夏茴与未来的她达成了协定。
至于具体什么协定,那就要看这家伙和未来的她都谈了什么,很恶劣的未来阿夏,和如今同样恶劣的夏茴,俩人能和谐交流已经让陆安感觉惊讶了。
也许未来的夏茴更恶劣一点,才能摆平以前的她。
眼前摊位铁板上的烤肉发出滋滋的油声,烤肉香不断飘散出来,夏茴付过钱后就眼巴巴地看着,等它烤好。
“那你可以和我透露一下吗?”陆安又问。
“你想用什么来交换?”夏茴并没有拒绝,而是转身看着他。
“用……”
陆安卡壳了一下,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可交换的。
“我们曾经是夫妻。”陆安严肃地看着她。
“可是我们什么都没做。”夏茴嫌弃地看着他,“你还是个处男。”
陆安:??
“你是不是有病啊?都睡一屋了,竟然……竟然……唔唔唔唔……你给我放开!”夏茴扒开他的手。
“你能不能正常点!”陆安压低声音道。
“愚蠢的古代人。”
夏茴瞥他一眼,又啜一口奶茶,自从知道这件事后,她忽然就发现,整个人都轻松了。
不然面对陆安的时候,总觉得会有点别扭。
什么也没做好意思叫夫妻?
tui!差点被他骗了!
她还是个黄花闺女,在过去是,现在是,未来……未来还没发生。
至于摸摸腿捏捏脚,那是未来的她做的,和她夏茴有什么关系?
夏茴拿上烤好的铁板肉,美滋滋地咬一口,感受油汁在味蕾里爆裂的幸福感。
现代真好。
走远一点后,陆安忍不住问:“你们都聊一些什么?”
他就很震惊,很迷惑。
“聊什么好吃啊,她告诉我那边有一家串串,以后会开好多年。”
夏茴拿签子指了指远处,又把肉块在他眼前晃晃,陆安受伤了,而这些小吃大部分都是很辣的,他只能吃偷工减料版,没辣木得灵魂,连香味都没多少。
“以后,会开很多年?”陆安注意到这个词。
“对啊。”
“很多年是多少年?”
“她不肯说,因为会被我猜出来她的年龄。”夏茴道,“她很想保密。”
继续在街上闲逛,夏茴对那些衣服鞋子店不感兴趣,甚至感到嫌弃,无论面料还是做工都远远没有她所在的时代精致,唯一可以称道的就是吃的。
于是他们转向旁边的小吃街,陆安吊着胳膊跟在后面,看夏茴娇小的背影在前面慢悠悠晃动,忽然感到一阵幸运。
往前三百年,封建剥削,生产力低,大辫子满街走,战乱瘟疫,朝代更替。往后三百年,到处污染,空间站会坠落,一群怪物苟延残喘,文明倒退,资源枯竭,生产力甚至还不如封建时代。
最好的,大概是夏茴那个被改变过的未来,但是对于一般人来说,可能比不上现在。
夏茴就是很好的例子,美食并不是没有了,而是越来越昂贵,快餐全面普及,经济实惠,两级分化严重,中间地带消失。
“来到现代这半年,有什么感想?”陆安吃掉没有辣味的烤肉,扔掉签子问。
这是身为现代土著,对未来人士的友好发问。
“挺好的。”
“就这?”
“陆安挺变态的。”
“请注意,你这是人身攻击。”陆安严肃道,“我一点也不变态。”
夏茴斜睥着他,嘴唇翕动两下,终于忍下去没出声。
陆安见她脸色,不由眉头一皱,“是不是她说了什么?”
“交换。”
夏茴也吃完了烤肉,把签子扔进垃圾桶,喝完最后一点奶茶,一起扔掉后背着手往前走。
陆安紧跟在后面,思考自己又什么能拿来交换的东西。
思来想去,他发现除了钱,他一无所有。
这真是一件悲伤的事。
这一天是在外面度过的,在小吃街逛了半个下午,两个人坐车去医院又换了一次药,伤口恢复的很好——陆安这样觉得,只是医生觉得他恢复的较慢了,可能是因为在末世里没有药的缘故,他并不是一直在养伤。
控制那两个人时还触碰了伤口,让它重新开裂了一次。
夏茴没有再看,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种伤口实在过于恐怖,总忍不住去幻想有多疼,然后就会起鸡皮疙瘩。
“因为我受伤的?”出了医院,她看陆安胳膊上崭新的纱布,又问了一次。
“也不全是,我们两个遇到危险,总要解决,没有你的话,我可能直接被吃了。”
陆安没有把自己说得多么英勇,当时那种情况,不是那只狼死,就是他们两个成为狼粪,人在巨大的压力下什么也干得出来。
夏茴静了一会儿,走着走着,她忽然道:“要是会有危险,你直接把我扔下就行了,反正我这不是活过来了?”
“因为我没扔下,所以你才活着来到现在吧?”陆安笑道。
“不管怎么说,那已经是历史了。”夏茴道,“只是对于你来说,还没有发生,还是未来。”
他们两个处于错位时空,一个是未来,一个是过去,划过了历史长河站在一起对话。
陆安凝视着她,顿了片刻道:“你还说你没记起来?”
“这是她告诉我的。”夏茴摇了摇头。
“她就是你。”
“嗯,这说明,我有一天会想起来的。”她抿了抿嘴,看向陆安的眼神有些复杂。
沉默着走在河边,陆安低着头,不知不觉,夏茴牵起了他的手。
手背滑滑的,带着藏在袖子里的温热,塞在他的掌心里。
陆安侧头,夏茴扬起下巴看向别处。
他握紧了夏茴的手,像在末世里,拉着她寻找太阳时一般。
和喜欢的人一起吹吹晚风,陆安陪着夏茴走在河边。
很安逸。
只是灾难还没结束,过去现在未来纠杂在一起,此时此刻,曾经的她还没找到光明。
等回到家,夏茴像是无事发生过,直接回了她自己房间。
陆安垂着伤手,坐在电脑前继续记曾经的事。
河面结上厚厚的一层冰。
阿夏提着刀迅速奔跑,灵巧的身形跨过乱石,跃过沟渠,往河边的方向跑过去。
在她身后是一头横冲直撞的野猪,体型不是太巨大,不过尖牙已森然发亮,低头猛冲。
在靠近河岸的时候,前面的身影纵身一跃,在冰面上长长地滑行出去,野猪紧随其后,跑出没两步,冰面骤然破碎,水波炸起,短短片刻又归于平静。
阿夏松了口气,拎着刀往回走,她知道,那片冰面下并不像看上去那样平静。
过一会儿,一条巨大的鱼尾破冰而出,何清清搂着被淹死的野猪浮上来,用力把它往岸上推过去。
“这是大收获。”何清清笑道。
“嗯。”
听何清清说,以前她会捕捉冰面上的动物尝鲜,阿夏才想出来这个办法。
动物不经常过河,但她们可以引过来。
阿夏从车上拿起绳子,把它绑在小推车上,这条野猪足以够他们吃十天。
“猪心是小锦鲤的!”
“不用你说,还有猪肝。”阿夏给绳子打个结,拉着一头,试着往前走了几步。
小推车的轮子发出嘎吱声,缓慢地往镇子那个方向过去。
冰面并不是很安全,只有何清清确定了可以之后,她们才能试着合伙捕个猎。
这件事赵华不行,陆安不行,唯独她可以。
赵华匆匆忙忙,深一脚浅一脚地迎出来,像只瘸腿的鸭子,裹着厚重的大衣,从阿夏手上接过绳子。
“这么大只?”
“何清清捉的。”阿夏平静道。
陆安在研究他们的战利品,从飞行舱拿出来的电脑和武器。
通讯系统已经废了,随着空间站一起完蛋,上面还有地图资料,很完善,这一片区域都标注明确,桥在哪里,怪物的窝在哪里,活动范围,还有其他人的踪迹。
看得出来更新的没那么及时,远处小镇上那个人在他们眼前死了,也埋了,但是地图上还有他存在的痕迹。
“那条美人鱼那样的才是重点关注,这个人只是想起来看看。”国字脸的男人给出了解释。
他叫陈志荣,三十来岁,比赵华年纪大得多,但是看上去却很年轻,赵华二十多岁像四十的老人,满脸沧桑,眼前这个男人才是陆安认识的,三十多岁的模样。
许是生活在空间站的缘故,也很少接触污染,看上去比他们都健康,连陆安都比他糙一点。
怪不得赵华一直向往空间站。
“你同伴呢?”
“没找到。”陈志荣沉重地摇了摇头,和他一起下来的同伴离开了,在陆安放开他们之后的一个傍晚,无声无息,一天过去,还没有回来。
“可能死了吧。”阿夏听见他们的话道。
“……也可能顺着地图,去别的地方了,她以前做过观测,对这片很熟。”陈志荣这样说道。
不过他明白,这种天气下,死亡的可能更大,在目睹空间站掉下来之后,她的精神已经有些不正常了。
作为一名观测员,长久观察陆地的情况,她比其他人更清楚留在地面以后会是什么样。
无法回去空间站,不如早点解脱。
陈志荣看得很开,他是见过末世前模样的人,在空间站生活十几年,妻子怀孕两次都是死胎,他早就觉得,人类已经没有未来了。
空间站坠落逃过一劫,他又重返地面,如今这里已是一片废墟,也许这就是命,落叶归根。
“你们关注何清清干什么?”陆安对这件事比较奇怪。
“她像是神话里的生物,有人说人类最早起源于海里……还有返祖,稳定性……”陈志荣挠了挠头,发出学渣的声音。
他只是偶尔听过只言片语,其实毛都不懂。
赵华上过小学,初中也上了一半,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一边烧开水给阿夏带回来的猎物褪皮去毛,边道:“人类祖先不是猴子吗?我才是返祖吧?”
“你得粘上毛才行。”
陆安瞅他一眼,还返祖……明明都是畸变,污染后的畸形种。
就算返祖,可能返到刘备身上去了?其实他们老赵家还有刘皇叔的血统?
妈的刘备和末世联系起来,怎么都觉得离谱。
陆安暗骂了一声,理理思绪,继续问道:“也就是说,有可能,会带武器下来把她捉走?带去研究?”
“这……”
陈志荣愣了一下,他还真不知道。
“他们这些灾难前的怪……畸变种,早在幼年时就已经完成过信息采集,现在主要是观察他们这类人在地表的生活,应该不大可能会那样做。”过一会儿他犹豫道。
“怪物,我们都是怪物。”赵华咧嘴道,“你也会变成怪物。”
陈志荣沉默了。
“好了,我们应该想怎么熬过去,而不是什么怪不怪。”
陆安出声道,“现在他们监测不到我们了,除非有那种可以在高空使用的热成像仪……应该没有吧?”后面半句话他朝陈志荣问。
“不用担心。”陈志荣道。
赵华叹口气道,“想那么多没用,万一天上再掉下来一个,直接砸到我们头顶,跑都跑不了。”
“不会的。”陆安看了阿夏一眼,“要是再掉也是三个一起掉,大家一起死。”
除了阿夏。
她正拿木柴往灶里添火,然后裹了裹衣服,把双手凑近火苗。
炉火熊熊燃烧,散发的暖意笼罩在身上,在这种严寒天气,让人有种微醺般的惬意。
她昏昏欲睡,陆安也打了个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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