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浚出发的时候,李晔给了他三万石粮食,一百名忠义堂先生,还有一干伤残退伍的老兵护卫,征调长安青壮运送。
韩遵虽然不怎么样,但他儿子韩逊不错,一千朔方精骑阵亡四百,剩下的都轻重伤,在陕州养着。
“目前长安府库屯粮三十七万三千石,夏州屯粮九万一千石,潼关八万五千石,凤翔十一万石九千石,兴唐府储粮三万石,兴元今年未收旱情影响,境内收二十五万六千石粮食。”赵崇凝汇报道。
“陛下,臣今年守天下各藩镇赋税共计八万石粮,三万缗钱,四千匹绢。”韩全晦还是第一次出现在天心阁,兴致高昂,嗓门都跟平时不一样。
这个数字李晔不满意,钱和绢也就算了,但粮食有些不够看,王建甩手就是十万石,赵匡凝动不动就是二十万的粮食往关中卖,其他的还有岭南、两浙、江淮、湖南、荆南,都是产粮大户。
这说明韩全晦的搜刮工作没做到位。
李晔看了看账目,果然,还是荆襄上缴的粮食最多,两万八千石,手握江汉平原和南阳盆地就是不一样。
其次是王建两万一千石,还献上了一万缗钱,两千匹绢,杨行密一万七千石,一万缗钱。
江西钟传居然也送了一万石。
其他的荆南、湖南、鄂岳、江淮、福建多少有点,连今年倒了大霉的李克用都送了三百匹战马,聊表心意。
中原朱温、河朔五镇、岭南什么都没见到。
岭南现在还是混战阶段,唐廷鞭长莫及。
朱温现在跟唐廷反目,肯定也刮不上来钱粮。
李克用重创李匡筹,刘仁恭趁势而起,得到卢龙军民的拥戴,痛打落水狗,横扫卢龙全境,一跃而成为天下二线藩镇。
义武节度使王处存神策军出身,黄巢大乱,主动引兵入关中,血战黄巢,对唐廷忠心耿耿,今年病逝,义武军推选其子王郜为留后。
两镇都向唐廷上书请求册封正式的节度使任命。
却都以境内无粮为由,拒绝上供。
成德王镕,别看年轻,老狐狸,深刻继承了老河朔三镇的桀骜不驯,无利不起早,玩死李匡威,败李克用,韩全晦想从他手里扣三瓜两枣,怕是不容易。
至于魏博罗弘信、义成卢彦威,现在已经彻底沦为朱温狗腿子。
唐军进攻洛阳时,罗弘信还遣其子罗绍威七千骑,围堵唐军。
“荆南成汭,湖南刘建锋,都把朕当要饭了吗?才这么点?”
别的地方还能以山高路远为借口,荆南、湖南就在眼皮子底下,刘建锋前一阵子还上书求武安军节度使的位子。
“陛下,成汭屯重兵于渝州,有取东川之意,刘建锋在湖南,与部曲饮酒作乐,放任士卒鱼肉百姓,百姓怨声载道。”薛广衡道。
别人不给,李晔也办法,总不能提着刀子找上门去吧?
叹了口气,对韩全晦语重心长道:“韩司使,这些藩镇哪家不是腰缠万贯?你可不能轻易被他们糊弄了啊。”
“陛下放心,今时不同往日,明年且看老臣本事!”韩全晦目露凶光。
征收夏税秋税的时候,还没打下洛阳,各藩镇还在观望之中。
见韩全晦这个竭泽而渔的气势,李晔也就放心了。
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办。
长安存粮三十七万石,还是在扣除各项用度之后的盈余,小规模扩军是够了。
韩偓、赵崇凝对此也没有意见。
当年李茂贞只凭凤翔和山南西道,就弄出十万大军。
七万战军,对如今的唐廷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
不过摆在李晔面前的问题是,随着军功的增多,远远超出了指挥使控制的兵力。
唐末五代正处在巨大的转型期,军制也比较混乱。
李晔原定一都为五百人,设都头,但实际上大战之时,很多都超过一千人。
一指挥为三千人,而如今的几个指挥使,如高行周、杨师厚所部超过万人。
兵制和兵权是唐末无法回避的问题,关系到政权的稳定,和唐军今后的发展。
唐末各藩镇其实也都在演变之中,如节度使掌握军政财三权,但军权实际上操控在都知兵马使手上,一般节度使都是以自己和儿子兼任,或者干脆不设此职。
无论设不设此职,军权都是一个相当复杂的问题,绕不过去的坎儿。
并非不相信杨师厚、周云翼、高行周等人的忠诚。
而是五代这个大环境,即使将领忠心耿耿,也会被部下推着造反。
李嗣源和郭威都是经典案例。
利益驱使底层以下克上,权力面前,君臣父子都靠边站。
当然,李晔可以为了自己以及后代的皇位稳固,学习大宋,以文御武,挥刀自宫,让大宋提前到来,牺牲整个民族的朝气,换一家一姓之昌荣。
但,这不是李晔想要的。
在此基础上建立的稳定和繁荣,如同沙楼一样,一戳就倒。
即使他的灵魂依旧是个宅男,是个屌丝,也做不出如此无耻的事。
李晔隐隐感觉自己来到一个历史的十字路口。
而且,任何制度的建立,都是要符合当时的时代背景和社会环境。
盲目套用前后世的制度,只能是空中楼阁。
王莽已经给出了明证。
“今强者规田以千数,弱者曾无立锥之居,父子夫妇终年耕芸,所得不足以自存……”
全国土地全部收归国有,改称“王田”,禁止买卖,并按人均分配使用权。
够先进了吧?土、改都玩出来了。
最后被百姓们提着脑袋,“共提击之,或切食其舌。”
人头还成了历代皇帝的收藏品,大概想研究一下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陛下?”李巨川轻声呼唤将李晔拉回了现实。
阁中赵崇凝、韩偓、薛广衡都看着他。
“擢升周云翼、高行周、杨师厚、李筠、拓跋云归为副都指挥使。”
军权下放是迟早的事,有功不赏才是大问题。
李晔一拍脑袋,看来还是武人们给自己的心理阴影太大了,才患得患失,这一路走来,也基本都是按照预期而来。
没人天生想提着脑袋造反。
还是那句话,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大大方方。
只要抓住底层军心,再规范制度,左手皇城司,右手忠义堂,不信有谁能玩出花样来。
至于以后?
先复兴大唐再说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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