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带着内务府的人拿着黑材料在北京城里到处找人谈心,帮人捐款,搞得满清的京官勋贵们一个个们使劲问候明珠他历代祖先的时候,长江南岸,程凯则坐在楚军水师总兵郑云龙的旗舰上巡视江防。
清军虽然水师基本上已经变成了一个历史名词,江面上完全成了楚军水师的天下。
但是长江很长,要布防的地方很多。
听说昔日元军南下攻打南宋的时候,几万大军就用羊皮缝制的浮子绑在身上横渡了长江,将依仗长江天险的宋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虽然后人从历史上得到的最大教训就是不会得到教训,但是这件事上楚军还是很小心的。
虽然清军现在不一定有当年元军那么彪悍,一时半会也弄不到那么多牛羊去弄皮筏子,但是凡事都怕个万一。
为了防止这种万一情况出现,除了沿江的地方州县搞村村联防制度之外,在那些容易渡河的江滩附近都建造有一个哨塔。
哨塔很简陋,两层楼那么高,但是都建在高处,因此保证了视野的开阔。
哨塔上一直都有人在上面值守,监视江面。
这些哨塔看着很简陋,但其实却大有玄机。
真正起到侦查作用的并不是上面驻守的人,而是哨塔本身。
因为这些哨塔都是沈墨亲手给出的图纸,要求下面按照图纸施工建造的,经过系统验收合格后的哨塔。
有了这些哨塔,就等于系统地图上长江沿岸的视野就给打开了,但凡有非本方人员进入哨塔的警戒范围都会自动触发警报,进而发出提醒。
附近的农兵和守备军就会第一时间响应。
哨塔上的人其实就是为了掩人耳目的。
这简直就是古代版的电子雷达,只不过难以为外人道罢了。
“老程,王上是不是有点过于稳健了。就凭咱们水师如今的这实力,还有沿岸这布防,清军就说小股部队偷袭了,就算弄个十万大军也过不了的。要是他们敢来,我保证将他们全部弄到江里喂王八。”
郑云龙跟程凯肩并肩站着,一边惬意地吹着江上的晚风,一边随口发着牢骚。
“咋地?老郑你这打了些胜仗就开始飘了,都敢在背后非议王上了?小心我举报上去,让老戴抓你去蹲小黑屋。”
程凯看着沿岸的风景,开玩笑说道。
郑云龙嘿嘿一笑道:“这话我在王上面前也提过,王上说时候到了我自然就明白。可是我想来想去还是不明白。老程你仗打的比我多,你给我说说王上到底是咋想的。”
程凯转头看着郑云龙笑道:“老郑,那如果让你来打这一仗,你会怎么打?”
“这我还真想过。如果换做是我来挂帅,长江只需要用一支舰队再加上南岸的村兵和守备军就可以封锁住,保证清军不能渡江。而且还能将大量的清军牵制住,然后派一员大将,譬如老程你,带一支精锐人马乘船直接沿着海岸线北上,从渤海湾人进入海河,直奔大沽口,威胁北京城。”
“甭管能不能打下来,只要咱们的军队出现在京畿附近,清廷上下就会乱了阵脚,肯定会下令各处勤王。到时候江南的清军大概率也是要撤回大部分回京勤王的。到时候清军就会被彻底被咱们牵着鼻子走了,无论是趁机渡江,还是在京畿骚扰,都是咱们说了算。”
“现在这样打实在是有些保守了。”
程凯听完后,有些欣赏地看着郑云龙笑道:“我以为你老郑只会操心水师这一亩三分地的事情,没想到这格局还是挺大的。不错啊,有长进。”
郑云龙翻个白眼道:“咋地,大家都是一起跟王上起事的,就允许你老程和铁牛现在威震天下,就不许我老郑长进了?甭说废话,你就说我这想法行不行得通?”
“虽然在许多细节上还有待商榷,但是思路却是没问题的。但是老郑你有没有想过,你都能想到,王上和满朝文武会想不到吗?或说你认为王上现在失去了进取之心,变得保守不前了?”
程凯的话让郑云龙有点老脸发热,一时间讷讷无言。
对
啊,他都能想到的事情王上岂能想不到。
别说王上了,恐怕铁牛和老程他们也早都想过,但是为什么没有执行,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看着老战友脸上露出的尴尬,程凯轻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向他解释了这其中的原因。
任何人都是需要成长的,王上在飞速的成熟老练,他们也需要不断成长起来,君臣相得,才能相得益彰。
没人是天生的君王领袖,同样也没人会是天生的将军统帅。
“我军兵力不足,东南未定,北方还不够乱,清廷民心还未尽失,这些都是我大楚至今没有如你设想的那般去做的原因。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王上在下一盘大棋,一盘四面楚歌的大棋。在大龙没有彻底成型,无法将满清一举吃掉的之前,王上是不会轻易吓跑他们的。”
程凯大概介绍了一下,其中的细致之处要郑云龙自己体会。
“王上一直在说,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不懂政治,就会沦为一个穷兵黩武的莽夫。老郑,这话你要细品。不能脑子里只有打仗。不要忘了,水师现在可不是你一家独大了。施琅虽然是降将,但是论水战经验在咱们大楚无人能及。你可不能落后了,否则王上是要真失望的。”
他们这些人都是沈墨的真正嫡系,对王上的忠诚是根本毋庸置疑的。所思所想都不会首先为自己考虑,考虑的都是王上和楚国的利益,所以彼此之间说话也没有遮掩隐晦。
郑云龙脸上的尴尬之色已经退去,换上了沉稳之色,点头道:“我明白的,定然不会让王上失望的。”
程凯点点头,两人不再聊这个话题,聊起了谈判的事情。
“伍佰万两白银?一个月之内要交割给咱们?康麻子真的会给吗?”
对于谈判的条款内容,沈墨已经让殿前司的人送了一份抄本给程凯,并且交代了一些相关的布置。
听程凯说完,郑云龙惊呼出声。
在他看来,满清现在估计很难拿出五百万两银子。
就算拿得出,以康熙的性格肯定也不会给的,那谈判谁都知道只是用来行缓兵之计的幌子。
“如果不给,我们真的要主动进攻吗?”
面对郑云龙的问题,程凯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东方。
“想打就打,这是胜利者的特权。”
看了片刻,程凯突出一句话。
郑云龙顿时便明白了,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又灿烂起来了。
对嘛,谈判就是一道幌子,别说满清没有兑现承诺,就是兑现了也可以制造借口随时收拾他们,
这是强者特权,也是强国的特权。
君不见,另一个时空的丑国将两面三刀,出尔反尔这种臭不要脸说话当放屁的精神发挥的淋漓极致,可是一点不影响人家制霸全球。
想打你的时候,一小瓶洗衣粉都够了。
不敢打你的时候,你就是把他小弟揍个半死,给他家门口种个蘑菇弹,他都不一定敢真正动手。
……
北京城里,明珠的“捐款救国”运动效果出人意料的好。
康熙本来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自觉自己当政这二十余年来政治清明,自己怎么着也是个明君,下面的臣子就算有几个贪官,大多数应该还都是清廉的。
毕竟明君贤臣,相得益彰嘛。
所以想着最后能凑个一百万两银子都已经是极限了。
可是事实很快就打了他这个明君的脸。
仅仅两天后,明珠就来给给他汇报这两日“捐款”的成果。
明珠喜滋滋地说两天之内就弄到了三百五十万两银子,而且今天还没有结束,到明天估计五万两银子就凑齐了。
本以为能得到皇帝的夸奖,可是等了半天不说话,明珠悄悄抬头一打量。
霍!皇帝的脸黑的跟西山的煤炭一样了。
明珠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皇帝脸黑的原因了。
堂堂千古一帝,明君英主手下却是一群吃的脑满肠肥的贪官污吏,对于康熙这样一个自视甚高的皇帝来说能有好心情就奇怪了。
这还是康熙让明珠控制了范围的结果,逼捐的对象都是三品以下的官员,有爵位的都是贝子
以下的,都没敢对那些真正的大佬们下手。
要是无差别的搞一搞,恐怕弄出来的数目比李自成当年追赃助饷弄出的七千万两还要多。
这还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的京官勋贵们,可想而知,那些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官和镇守地方的勋贵将军们又会如何猖狂!
康熙的确很震怒,原来这朝廷腐朽的速度和程度都远超自己的想象。
一想到自己兢兢业业,为了整个大清食不甘味,衣不解带,夜不能寐的时候,下面这些官员却一个个中饱私囊,大肆贪腐。
一想到自己这个皇帝的内帑都用来贴补军费,皇祖母自己攒下的私房钱都给了自己用来练兵,可这些蠹虫们却在花天酒地,奢靡腐化,康熙心中顿时就杀心涌起,恨不得能这些蠹虫们明天全部押赴菜市场砍头。
看着皇帝黑着脸杀气腾腾的样子,明珠也不敢表功了,小心翼翼地闭着嘴等在一旁,心中却在疯狂咒骂索额图出的这个馊主意,搞得自己现在两面不讨好。
好不容易等过了一会,康熙终于开口了:
“干的不错,继续下去。五百万太少了,往两千万上面靠。有什么事情朕给你撑腰!”
明珠听得这话,脚下一软,差点没站稳。
之前还收着的皇帝这次是发了狠了,不想顾忌那么多了。
也不不知道是自己弄到银子太多刺激的皇帝眼红了,还是康熙觉得臣子们比自己有钱嫉妒了。
或者是二者兼而有之。
明珠心中暗暗叫苦,又把索额图历代祖先问候了一遍,又苦着脸小心翼翼地确认了一遍皇帝是不是真的要提高捐款目标,扩大逼捐的范围。
可是看到皇帝红着眼睛杀气腾腾的样子,明珠再不敢多问,急忙领命。
看来皇帝的意思不光是要让这些蠹虫们掏钱了,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往菜市口送几个。
杀了还正好给朝廷节省一些俸禄了。
反正现在大清的地盘缩水了那么多,也不需要那么多的官员了。
明珠回到家里的时候,摸摸后脑勺,感觉自己的金钱鼠尾都细了。
头发愁得都掉了不少。
这件事办不好,皇帝要收拾他。
办好了,他就满朝都是仇人了,就成了一个纯纯的孤臣。如果有一天在皇帝面前失宠了,那些臣子勋贵们就会像一群食腐的秃鹫一下扑过来将他撕碎。
正在愁眉苦脸,管家来请明珠用晚膳。
吃饭的时候却不见儿子纳兰性德,问了一句,管家说少爷没有心情吃饭,又在房中垂泪。
明珠虽然对外是皇帝身边的重臣,权倾朝野,但是在家中却是一个慈祥的老父亲。
纳兰性德从小才气过人,天生富贵,父亲是相国,母亲是皇族,自己又是康熙的御前侍卫,可以说占尽了风光和荣耀。
但是他却是一个情感丰富,多情又犹豫的一个人,跟他的父亲明珠完全不一样。
在纳兰词里,大部分的词句都是感伤和忧愁的。尤其是他的《饮水词》,全篇找不到丝毫欢乐的感觉。
明珠曾经读完《饮水词》后老泪纵横:“这孩子他什么都有了啊,为什么会这样不快活?”
纳兰性德以前还好一点,可是自从新婚只有四年的妻子卢氏早逝之后,他的情况就更严重了。
用现代的观点来看,他应该是已经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患了抑郁症的人基本上都是失去了对生活的热情和希望,人生从彩色变成了黑白,就算不郁郁而终,若是不及时得到有效治疗,那么迟早也会以各种方式离开这个世界的。
纳兰性德历史上就只活了三十一岁就郁郁而终了。
现在儿子又不吃饭,在房中以泪洗面,定然又是怀念其亡妻卢氏了。
想到儿子那日渐消瘦的身体,明珠就是一阵心疼。
他心想自己今日被逼着走上了孤臣的道路,迟早都会落一个凄惨的下场。
可是儿子呢?他已经够可怜了,不能再跟自己自己一样。
这一世他不求富贵,那就多活几年也好啊。
想到这里,明珠心中泛起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这个想法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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