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白狐（五）
后方，漫天飞舞的墙砖不由伴随着妖力的散失而纷纷落下，如同漫天的剑雨，如此凌乱纷飞，兹粉四溢，更是如同那薄薄淡雾一般掩盖住他们的身形！
缓缓的，兹粉慢慢消失不见，前方随即映出一人一狐的身影！
碧瑶不知什么时候穿过层层“薄雾”的阻挠，慢慢来到鬼厉的身边，那一双美丽灵秀充满生机的双眸，不由看看鬼厉，又仔细观望着面前的白狐，似乎心中有着什么异样的感觉！
一旁的小灰则不知什么时候，三只眼睛看着周围，不停眨巴眨巴的，似乎对周围夹杂着蓝色的无数飘逸兹粉产生了浓厚兴趣，身子不由从鬼厉的肩膀上跳下，坐在地上，手中犹如一个孩子调皮的玩着沙子一般，如此兴奋的把玩着满地的蓝色兹粉！
白狐的目光默默注视着鬼厉，又深深的看了看碧瑶，随即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思索什么，片刻，她幽幽开口道:“你为什么不杀死我？难道是因为你心理愧疚，杀了小六，才不想如此杀我？”
她的话平静的如同一汪浅浅的湖水，显然心情已经彻底平复，倒是鬼厉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着一旁的碧瑶，朗声道:“你也看到了，是么？”
碧瑶的目光紧紧望着前方的那一条如同八丈粗的暗红色铁链，不由点头道:“你看那里，这一定是囚禁她的地方，只是那暗红色的铁链处分明藏有淡淡红光，而且此刻我还是能感觉到，那里发出的诡异的法力，看来……”
这般说着，鬼厉望着那白狐凄婉的面容，低声道:“我来问你，你自己法力如此高强，为什么突然间丧失威力？按道理来说，以你们九尾天狐的绝世妖力，这小小的玄火坛如何能困住你？是不是这禁链发挥的作用？”
白狐望着鬼厉和碧瑶，只是他们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倒是说起别的事情，不过看她的样子似乎也并不在意，只是她的脸上充满淡淡的忧伤，很明显，她在想另外一件事情！
片刻。周围依旧沉寂，似乎默默无语一般的宁静，有的只是两人一狐一猴的身影……似乎冥冥之中，他们任谁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许久……又是过了不知多久。慢慢的，白狐抬起那凄厉的目光，幽怨道:“看样子，你们都是法术高强之人，当然，你们的猜想是不错，既然你们能想到，我为什么还要说出来？简直多此一举！”
说罢，顿了顿，又低声道:“小六人呢？既然你们知道他，他是不是你们杀的？然后拿了这法宝？只是你们当真说实话！”
鬼厉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道:“你说的小六，便是那六尾灵狐对不对？但……你是他什么人？“
白狐巨大的身子轻轻摇动了一下，低下头，口中哽咽道:“我们是什么人，没必要告诉你吧！只是，我问你，他……是不是你杀死的？”说着，那晶莹的泪光不由闪现在她白色的眼角旁！
那一刻，冰封的泪啊，如同陨星般滑落！
到底颠碎了谁的思念？
原来如何轮回，前尘依旧不能泯灭！
到底又是谁，在梦中模糊了那绝美的容颜？
片刻，鬼厉低声却清楚的说道:“他死了，十年前就死了！尸骨无存！”
白狐的目光紧紧的望着一片黑暗的周围，不由暗自感伤低沉道:“寒霜涩涩洒窗扉，自捻秦筝声不归。万水千山皆寂寞，一轮明月送清辉。”
碧瑶在一旁缓缓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白狐默默的望着她那张白皙美丽的容颜，道:“人生最为可悲的就是自己独活一世，却无人相伴，若是你，你愿意独自一人，寂寞到老么？若是你，你愿意这一生形单孤影，就此度过？情到深处难自禁，爱到深处恨断肠，难道这一生你愿意就自己这样孤独的过下去么？”顿了顿，她还是忍着巨大的悲伤之感，重重的问出:“你，愿意么？”
空空的黑暗四周，久久回**那三个字：
愿意么？
愿意么？
愿意么？
试问这一生谁愿意一人孤独度日？
试问这一生有谁真正能做到不羡鸳鸯不羡仙？
试问这一生有谁能真正的不食人间烟火？
无猜豆蔻伴知音，已不愧，人生一度，这才是人真正想要的，不是么？
说到此，白狐的目光又直视着他们，悠然悲凉道:“他，他是怎么死得？”
碧瑶看着一旁的鬼厉，当然，自从鬼厉告诉她，关于玄火鉴的来历后，她的心灵中同样受到不小的震撼，更是心中多多佩服那一对在岩浆底殉葬的白狐，其实说到底，面前的九尾天狐应该与他们相识，所以无论怎样，她也不想说出事实真相。
有时候真相是无情的。
有时候真相是伤人的。
有时候真相是要人命的。不过，鬼厉似乎明白了碧瑶眼神中的含义，但，真相不说，她永远不会知道，也许她还会抱有一丝幻想吧！
说着，鬼厉面色平静如水，望着碧瑶，淡淡道:“我明白你的心思，但是依我看，还是告诉她吧！”
此刻，不知为何，碧瑶在也忍不住内心那种说不出的感觉，闪光的泪在一次顺着那貌美的面颊滴滴流下，如此清晰！
片刻，鬼厉的声音在悄无声息的偌大空间中轻轻飘动，中间偶尔夹杂着下方小灰玩耍的声音，道:“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我与……我与她一同来到了小池镇，只是当年在那里听说妖怪肆虐，所以联合了一位壮士，一起去查看！”
“就这样，我们三人最开始看到的是一只三尾妖狐，后来我们一路上历经磨难，最终……最终见到了他，他们在一起……最终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他们一同投入无情炽热的岩浆之中，就这样……事情就是这样……而玄火鉴则是六尾妖狐绑在我手上的，并非是我自己巧取豪夺。”说着，鬼厉又是从怀中拿出那带着轻轻热度的玄火鉴，似乎此刻，在周围的幽幽蓝光的照耀下，古老的图腾仿佛也在轻轻的燃烧着……映着那淡淡的蓝光，尽是有着说不出的感觉！
一旁的碧瑶声音有些哽咽道:“我想问你，你为何如此在乎他？他到底和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就不能说？”
白狐目光怔怔凝视前方，但她到底在凝视什么？无人知晓！
只是片刻后，她才略略回过神，神情依旧貌似痴了一般，似乎在她眼前又看到那个调皮的小六，口中不由低声道:“小六……他是我的儿子！”
一刹那，周围又是陷入深深的宁静之中。……。这样的宁静仿佛无人的夜，如此的凄凉，如此的如同死了一般的毫无声息，似乎这样的感觉，顿时让鬼厉和碧瑶，突然有种呼吸不畅之感，更是似乎自己的脖颈让谁狠狠勒住，几乎没有一丝一毫可以呼吸的机会！
如果说，碧瑶的心中充满的是无限的伤感和无奈，那么，鬼厉的心中便是充满了镂刻在心中的那深深过往岁月中出现的一对白色狐影，那种清晰的模样，似乎依稀眼前，不曾离去。
悠悠十年，十年悠悠！
敢问人生有几个十年？
敢问一个十年过去，留在你心中的那一抹永不忘怀的事物到底如何在今日呈现在你的眼前？
十年……不长不短，却仿佛昨日的一切，又一次回归眼前！
是什么，永恒刻画在心间？
是什么，没有丝毫改变？
是什么，充满你我的心间？
是什么，永记心中那一份不曾改变的心意？
久久……又是久久。鬼厉淡淡的说道:“其实要说害死你儿子的，你也算我一份好了！”说着，顿了顿，道:“日后如果你有机会，能杀我的时候就尽管动手吧！”
白狐深深抬起身，静静凝视着前方这个说着她有所狐疑话语的男人的身影，不知为何，白狐似乎觉得他那静静的神色之中，充满着无限沧桑的感觉，那明亮的眼眸之中却有着淡淡的悲伤神色。
默默的，她慢慢道:“人人都把这样的事情揽到别人身上，或者避而不及，为何你如此说，把这般杀人罪名揽到自己身上？”
一刻间，鬼厉望着面前的白狐，似乎他看着她那百转千回的容颜，却如何觉得她貌似在笑，那点点笑容中带着千年万年的回眸沧桑，更是带着那楚楚凄凉的笑意！
鬼厉慢慢的看着她，就那样凝望了一阵，慢慢道:“做人要光明正大，虽然我不能保证每个人都会这样，但最起码，我不会去扭曲事实，当年确实害他的有我一份，所以，你能报仇的时候，就尽管报仇好了！”
一旁的碧瑶深深叹息，道:“小凡说的没错，当年的事情，的确他也参与了，所以……”
那白狐幽幽的看着他们，一身雪白的皮毛在淡淡蓝光下变得如此的波光琉璃，更是她慢慢的转过身子，锁在她腰间的铁链发出古老刺耳的声音，幽幽的禁锢着她那美丽身躯。
默默的，她黯然开口道:“都说知儿莫过母，我是他母亲，他办的事情，我又怎能不知他的心意？”
“心意？”碧瑶朗声问出口，道；“你知道他的心意是什么？”
白狐点点头，幽幽道:“我如何不知？这法宝如此厉害，他给你，便有他的心思在里面，当真他信任你，若不是，他又如何给了你？”
鬼厉看着白狐将要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忽然的好似看到了那一抹白色衣裙，一刻间，心中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口中不由道:“也许，我猜想，你禁锢了不止十年吧，幽幽十年，你打算在这里待多久？不然，我们是不是可以帮你什么？”
白狐的身影突然停住，伫立站身，更是慢慢转过身，默默的，她的声音之中有着一番激动和怪异:“你们肯帮我，帮我逃脱这里？”
鬼厉慢慢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没有回答。
一旁的碧瑶则紧紧看着眼前那白狐深深的黑色明亮的双眸中多了一份期待的奇异光亮！
片刻……碧瑶缓缓问道:“小凡说的话，没有不会实现的，只是我奇怪，你为何会禁锢在这里？可否告知我们！”
那白狐低低叹了一口气，幽然道:“你们能到这里，自然说明了你们的实力，既然你们如此问起，当真我也没什么可以隐瞒的！”说着，又是叹了口气，道:“这还是三百年前的事情……”
说着，幽幽的话语在一次传来，如此，三百年前的事物如同昨日事，一一似景象般传彻他们的脑海！
一幅幅古老的画面如同卷轴一般缓缓打开，原来她的身上既然发生如此多得故事，却是他们从来没有想到的！
说到最后，她冷然一笑，道:“我能活到现在，也是因为玄火鉴的缘故，若不是当初我说，这玄火鉴我知道其下落，也许我早也不在人世了。毕竟，我对他们也没有丝毫用处！”
鬼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淡淡道:“你说的这点倒是很对，毕竟玄火鉴对他们来说才是最为重要的！”
白狐幽幽看了他们一眼，道:“你们若真想帮我，倒是只有那玄火鉴可以用得上，毕竟这玄火链乃是天地异物，刚阳炽烈，一旦合锁，基本就不可能再行打开，就算是你背后的天琊神剑也无能为力，不过你既然有玄火鉴，那就另当别论了！”
说着，一旁的碧瑶看了看鬼厉手中的玄火鉴，但见那古老的火焰图腾之上，不由有种淡淡温暖的感觉慢慢传递而来！
那白狐飘渺远处，低声道:“若是你们放过我，我自然有办法通过那八凶玄火法阵，毕竟那小小法阵，还是困不住我的！”说着，又道:“只要你们按我说的办法，就能解开这玄火链！”
便是看她的神情，任何人都能明白，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更是她的声音有些微微颤动，显然心情颇为激**！
鬼厉望着碧瑶，淡然之间，没有任何话语，面色依旧平静如初！
碧瑶看着鬼厉的神色，不由低声道:“小凡，你怎么了？是不是后悔了？”
不想这样低声的话语，却让白狐听得正着，便是白狐见他们这般站立不动，想是他们有所后悔，于是眼中充满了深深失望之感，口中不由苦苦一笑，摇头低声道:“我早应该明白，这就是我的宿命，有谁能逃过宿命的安排？只怕我这一生都要如此呆在这里！一生都要受那凌迟般的痛苦啊！看样子，你们应该是后悔了，那就不要救我了，只是这世间，何人不是为了自己着想？救了我，对你们来说，我也无用，何必来趟这趟浑水？”
说罢，她慢慢转头，似乎又要重新回到那片黑暗之处！
却不想，这一刻，鬼厉的身子慢慢动了一下，口中淡淡道:“怎么？你要放弃？”说话间，他慢慢向前走着，缓缓低下身，看着那巨大的身躯，更是看着她眼中发出的异样目光。
白狐凝视着他黑色深邃的眼瞳，默默开口道:“你们，为什么要帮助我？是为了赎罪？”
鬼厉凝望远处，似乎在思索回忆什么，但见此刻，后方的碧瑶抱起地上的小灰，慢慢走上前来，默默道:“只是这世间，何人不是为了自己着想？小凡，你是想说这句话不对，是么？终究有人如此爱恋你，如此为你不顾一切，逆天而行，虽然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鬼厉的目光被周围一片黑暗深深笼罩，片刻，在那无尽的黑暗中，他，低低自语:“是啊！不顾一切，逆天而行……十年之前，他们在我眼前一同融入炙热的岩浆……同样，十年之前，诛仙剑阵下，我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眼看她那浑身炽热的血液从她白皙的肌肤中喷涌而出……可我却无能为力……”
幽幽话语，缓缓传**。最深最深的情谊在最为幽暗深沉的黑暗中轻轻洒下，如此让人情断心肠！
此刻，一旁的碧瑶感觉到他的心意，只是没有片刻的话语。
她明白、她清楚，他心中最深的痛到底是为了什么！
此刻，白狐默默凝望那男子在黑暗中独自伫立的身影……忽然，她深深叹息。片刻……她悠然说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原来，我们都是天涯沦落伤心人……心中都有说不出、诉不尽的幽怨痛苦！”
此刻，在碧瑶手中的小灰，却睁着那通红的猴眼，不由眨巴眨巴的，嘴角似乎还在悠然的笑着，同时口中吱吱吱吱乱叫不停，似乎开心的看着周围的一切。白狐不由凄然一笑，似乎那笑声中几多欢喜几多愁，几多幽怨几多伤。默默的，她低声自语道:“你虽然灵动聪慧，但人世间情爱之苦，你又能知道几分？不过……”
默默的，她又轻轻低语，道:“人世间有这样痴情的男子，当真少见，不过，你的那份开心快乐，他也羡慕，不是么？是深深的……羡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