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见礼完毕,朱治、黄盖入座。他们会在孙策的右手边最尊贵的位置上,对面就是军谋祭酒郭嘉,可见孙策对他们的礼敬。他们非常感激,更不敢以老人自居,毕恭毕敬,和新人一般。
孙策非常满意。他最担心的就是新旧融合不起来,现在看来朱治、黄盖还是有分寸的,至少表面上很配合,这让他省了很多事。他咳嗽了一声:“诸君,今天议事的主题只有一个:攻取湖陆,而且要快,最好能在一天之内拿下湖陆。”
朱治一惊,下意识地想说话,随即又意识到自己新来乍到,不宜急着开口。他的反应很快,但孙策一直在注意他,笑道:“朱公是不是觉得我要求太高了?”
朱治连连摇手。“将军,我在湖陆驻守了半个多月,对湖陆略有所知。湖陆虽是县城,却比一般的县城坚固,我军来得匆忙,没有攻城器械,急切之间怕是很难得手。如果蚊附攻城的话,伤亡会比较大。”
孙策点点头。“多谢朱公提醒,看来今天请朱公来是对了。朱公,待会儿还请你为我们详细介绍一下湖陆的情况,以便大家心里有数。”
“喏。”朱治躬身行礼,坐了回去。
孙策接着说道:“兵无利不行。我们本来在徐州打得好好的,袁谭非要整出这一出,把我们引到兖州来。不割他一块肉,我们岂不是亏了?”
“将军说得对。”董袭说道:“本来我们已经在蒲姑陂把刘和打残了,就等着在下邳打个机会把他彻底打死,现在松了一口气,他又能活过来了,将来还得再打一次。将军,我们不会只攻湖陆吧?大老远的跑来,只攻个湖陆太没劲了。”
朱治和黄盖面面相觑。真是什么将领什么兵啊,孙策口气大,他部下的这些将领口气也不小。拿下湖陆还不够,还想拿哪儿?昌邑?
这时,孙策笑着摆摆手。“是不是只攻湖陆,要看打湖陆的情况。如果一天之内拿下湖陆,我们就攻击前进,争取拿下昌邑。如果昌邑取得也不艰难,那就再考虑要不要将整个山阳吃掉。如果明天攻湖陆比较难,那心思就不能太大了,如果吃不下去再噎着,那就没意思了。”
董袭连连点头附和。他原本应该和鲁肃北上任城,现在计划有变,任务取消,他着实遗憾。听孙策这么说,他算是放了心。只要孙策下一步还有行动,他和鲁肃都会第一顺序的执行者。至于湖陆,反倒不用那么急着争了。
孙策说完大致计划,便请朱治说明湖陆城的情况。朱治也不谦虚,就着模型,把湖陆城的形势解说了一遍。“湖陆是县,但位置很重要,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城池比一般的县城大,城墙也高,基本上两丈五到三丈之间。整体上呈方形,南北略长一些,三里零二十七步,东西略一些,二里一百三十二步……”
朱治一边说一边指着模型比划,说了一半,忽然觉得不对。眼前的模型不仅是南北长,东西短,而且比较也非常接近实际,甚至连城墙的一点不规整都表现出来了。他盯着模型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说道:“将军,你这模型是按比率来的吗?”
郭嘉笑道:“这当然,不按比率来,那还叫什么模型?”
“那你们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知道城墙长度的?”
“这还不简单?辎重营派几个工匠测一下就是了,他们随徐大师学过海岛算经,测量城墙长度、方位是基本技能。我们在城外建了高台,站在高台上就能测。”
朱治进营的时候看到了那些高台,但他以为那只是瞭望的,没想到辎重营的工匠站在高台上就能测出城墙长度,不禁暗自感慨。他知道徐岳,听说这个脾气有点古怪的人虽然不打仗,也不做工,但他却领着二千石的俸禄。原本以为孙策是邀名,现在才知道徐岳有这么大的作用。
朱治按捺住惊讶之情,继续讲解。湖陆城周长十一里零八十五步,有城门六个,其中陆门四个,水门两个,六个城门都有瓮城,但南侧临济水的水门有点问题。去年兖州雨水较多,济水有较长一段时间水位很高,南侧的水门淹过了根基,浸泡时间太长,今年塌了一半,还没来得及修。吕虔来了之后,不知道他有没有留意这一点。
孙策又问了几个问题,尤其是南门的水门。朱治不太理解,孙策有船,不少辎重就是用船运来的,但孙策没有战船,他问水门似乎没什么意义。东门、南门邻水,无法部署兵力,不太可能成为攻击方向。不过孙策问,他就一五一十的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孙策听完,示意众将各抒已见。诸将围着模型,有人独自沉思,有人轻声讨论。鲁肃凑到朱治身边,拱拱手。“朱公,能请教一个问题吗?”
朱治连忙还理。“不敢。”
“湖陆城里大概有多少可用之兵,都是什么样的战力,装备如何?”
朱治思索片刻,摇摇头。“这个还真不太好说。湖陆城除了掾史之外,原本还有五百郡兵。我攻取湖陆的时候,遇到的便是以郡兵为主,这些人当时伤亡很大,能战的应该还有百十人。至于豪强的部曲,我还没时间统计,吕虔带了多少人来,我也不太清楚。”
“你还有部下在城里吗?”
“没有。吕虔来得突然,城中豪强响应,我的部下被他们内外夹击,基本未能幸免。”
“那你能分得清哪些是城中豪强吗?看到他们的战旗,你能不能认出他们来?”
“这个没问题。”
鲁肃转向孙策。“将军,我想请朱校尉一起登台,查看一下各段城墙的防守将领,看看他们的兵力分布,也许能找到薄弱点。”
孙策点了点头,看向朱治。“朱公,有劳你了。”
鲁肃说了一半,朱治已经明白了他的用意,不禁暗自叹服。能把事情想得这么细,这个叫鲁肃的年轻人是个天生带兵的人。县中豪强大多有庄园在城外,知道哪些人参与守城,把他们的家人抓过来,往阵前一推,这些人的斗志就垮了一半。
“请。”朱治伸手相邀,丝毫不敢以年长自居。他听说过孙策请鲁肃的事,原本还觉得孙策少年心性,现在他知道了,这个人值得孙策花心思去请,将来必然是镇守一方的大将,说不定有机会和周瑜比肩。这样的年轻人是不能轻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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