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李世民不仅仅是在看热闹……虽然挺好看的。
李世民很难判断马邑的局势,也很担心李善的生死,但他同时惊诧于平阳公主今日的怒火。
或许自己嘀咕了怀仁对平阳公主的影响力……李世民在心里琢磨,自从那日罗艺亲卫攻打皇城的闹剧之后,平阳公主全盘掌控了北衙禁军。
如今长安城内,天策府名义上并无驻兵,只是李世民以及麾下将领的亲卫、随从,一共也没超过千人规模,东宫那边的长林军曾一度得到罗艺的支援,但被李渊训斥后,规模在三千人上下。
而北衙禁军分为四军,每军两千人上下,轮番值勤,不管对天策府还是对东宫,都成碾压之势。
“二郎?”李渊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以前是两个儿子相争,现在好了,女儿也上阵了,而且言辞犀利更胜二郎……将太子堵得都没话说了。
那是当然,面对李世民这个天策上将,李渊这个皇帝和李建成这个东宫太子基本上是站在同一立场上的。
但平阳公主就不同了,她在军中威望甚高,得李渊宠爱,又不涉夺嫡事……毕竟武则天现在才刚出生呢,所以怼起来,李建成还真不能怎么样。
看平阳公主犀利的视线投来,李世民干笑两声,“怀仁于国实有大功,不说山东筹谋,擒杀刘黑闼,不说弱敌使苑君璋陷于绝境,只说马市,朝中多赖其力,若是陷于马邑,实在说不过去……”
“父亲,不如让淮阳王弟遣派斥候查探一二?”
“再说了,还有崔舍人呢。”
不说崔信还好,提起崔信,平阳公主一肚子气,扬声道:“若不是崔舍人,怀仁何至于亲去马邑,难道父亲不知突厥恨其入骨吗?”
“当知突厥深恨怀仁,实为国事,而废私恨!”
李渊也无语了,“这……裴弘大建言当遣派近臣招抚……”
李世民早就将事情串到一起了,裴世矩那只老狐狸八成是故意的,只要崔信去马邑,那李善即使不为公,为私也要往马邑一行,看似建言崔信,实则直指李善。
更何况,李高迁、李神符举告刘世让叛国……偏偏是在崔信离京北上之后,难道是巧合吗?
各种念头在心里打了个转,李世民侧头瞥了眼,平阳公主嘴唇微启,但迟疑片刻后没有说出口……得,三姐肯定是知情人,而且也看出了裴世矩的险恶用心。
局势都到了这个地步,平阳公主当然看出来了,虽然不知道细节,但她可以肯定,裴世矩一定出了手。
“父亲,女儿今日身子不适,还请……”
“那就回去歇着吧。”李渊赶紧催着女儿下班,他也知道,女儿这是想回去等消息,李善的每一封信都是先送到平阳公主府,再转入宫中的。
看着女儿黯然离去的背影,李渊叹了口气,突厥既已抵马邑,那招抚必然事败,崔信还可能被突厥扣押,日后还有机会,但李善……听李道玄提起过,欲谷设被李善折腾的不轻,恨其入骨。顶点小说
李渊也心痛于李善可能陷于马邑……这位臣子虽然年少,但却很合心意,自己是真的视若子侄,可惜了,可惜了。
啧啧,李善还自认为……我真的不擅媚上啊!
但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未来的栋梁之材突遭横祸,虽然痛惜,但并不是大事,李渊转而问起雁门关诸事,马邑不在手,明年突厥必然借道马邑攻打河东。
“有襄邑王叔在,足以护佑河东。”李建成目光闪烁,“三胡都回京大半个月了,淮阳王弟也该回京了吧?”
李世民心生警觉,襄邑王李神符向来不涉夺嫡事,从来没有偏向,但其胞兄淮安王李神通依附秦王府,难道太子有意笼络李神符?
李世民立即想起,之前李高迁举告刘世让,李神符是附名的,难道期间还有其他隐秘?
李渊的视线在两个儿子脸上一扫而过,点头道:“已然十一月下旬,再过几日就是腊月,道玄也该回京了……至于雁门关……”
代州为河东门户,雁门关为代州门户,向来以大将领重兵驻守,之前的李大恩、刘世让、李高迁都名气不小,如今李道玄镇守雁门关,若是回京,让谁担当重任呢?
之前的李大恩是郡王爵,领代州总管,刘世让是奉圣命经略马邑,李高迁爵封郡公,领十二卫大将军……能与其相比的,河东道除了李道玄,只剩下李神符了。
而李神符本就领河东道行军总管兼并州总管,不太可能亲自驻守雁门关。
“寒冬腊月,突厥当不会来犯,马邑事尚未探明,先以淮阳王弟守卫雁门。”李世民劝道:“怀仁筹谋,以商路从朔州、云州迁居大量百姓,使苑君璋如无水之鱼……”
顿了顿,李世民看向李渊,“父亲,突厥大举来犯,至少是明岁五月末六月初,或许谋夺马邑,尚有可能。”
李渊沉吟良久才点头道:“且待得事明,毕竟平阳……”
李建成也没话说了,毕竟李善那边还什么消息都没有,这时候将最可能支持维护李善的李道玄召回京中……平阳公主估摸着要发飙了。
而李世民考虑的大抵相仿,但也有不用,若是如今李道玄还没什么消息,那消息断绝已经有十日了……若是突厥来犯,阻招抚事,囚崔信,斩李善,事情早就尘埃落定了。
李世民心里隐隐察觉到了一丝古怪,心中也有一丝期盼……此事必有变数。
若有变数,那就不能让李道玄此时离开雁门关,若雁门关落入李神符手中,事情可能就会失去控制。
河东是李唐皇室起家之地,并州总管的地位可能是州府一级的顶峰,李世民绝不希望看到兼任河东道行军总管的李神符投入东宫。
他在心里想,如此境地,若李怀仁能搅动风云,他日自己不吝郡王之赏。
此时此刻,皇宫之外,承天门大街上,牵着骏马的平阳公主漠然的看着身前正在叙谈的两位宰辅。
一位是尚书省左仆射裴寂。
另一位是门下省侍中裴世矩。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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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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