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春阁是流沙地宫建筑群中,除白莲道教主寝宫外,最为富丽堂皇的地方。其名为“阁”,奢华气派却不逊任何一座宫殿。文人墨客常用来形容宫殿的辞藻,譬如“檐牙高啄,勾心斗角”、“廊腰缦回,叹为观止”等,用来形容暖春阁一点也不过分。
然而与地面上层层叠高楼不同,流沙地宫像是倒装金字塔,层层向地底修建,暖春阁便是处在地下第三层。
白莲道中有权有势的人来此处都要与流沙地宫的管事老者知会一声,其余的人未经允许擅闯地宫第三层,在教中皆是以死罪论处,所以暖春阁也是格外的静谧。
自白莲道教主闭关以来,暖春阁的门槛已有十年没有踏入过一个男子。叶无量和秦刀来到暖春阁时,白莲道的教众、器奴早就将暖春阁收拾得一尘不染。
金砖石面撒满了鲜花,绕开屏风,只见左右两侧的宴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数个两尺高的四足香炉青烟袅袅升起,阵阵香风流动,珠帘哗哗鸣响,帷幔罗帐微皱,仿佛一个含羞遮面的豆蔻,只是露出了阁中一角真容。
石柱和墙壁上镶嵌着珍惜的宝石,运着红粉靛紫的光华,为暖春阁笼上一层神秘且诱人的色彩。要说暖春阁的奢华玄妙之处,还属那东侧的足可容纳七八十人的液池。
也不知白莲道是用了什么办法,竟是接了一池活温泉水,暖气白烟腾腾,水泡鼓鼓冒着,花瓣就如鱼儿戏水,忽上忽下。
奴儿殿的小炉,上百个婀娜娇俏的美娇娘扭动着腰肢鱼贯而入。绝望的人身上的气场都透着枯寂,这些个姑娘恭敬地站在两侧,乍一瞧盛况令人咂舌,可在细看,整个暖春阁都被一股阴暗晦污的气息萦绕着。
叶无量和秦刀抬脚踏进暖春阁,上百个小炉儿都是浑身一颤,恐惧地瞧了一眼,便又低下了头。她们生来便是成为修士的炉鼎,直到被榨干再无价值后,再度沦为白莲道炼制“活人丹”的材料,结束这绝望卑贱的一生。
没有人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也没有一位主顾愿意施以援手,二十年了,不知有多少小炉曾经抗争过,最终都以悲惨的解决收场,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被剥夺了。
如果有可能,她们希望来生能够做一阵自由的风,远离这黑暗吃人的地方,去往一个阳光明媚的地方,自由地在天地间飘荡。
叶无量感觉到细微的灵力波动,于是踱着步子,放开神识搜寻,果真发现了几座法阵,只是还未启动,尚且不能辨别出法阵的用途。
管事的老者在流沙地宫迎客送往,看人非常地准,叶无量举手投足间表现出的气度,非是白子画之流所能相比,他笃定叶无量身份高贵,即便不是幽都的人,那也有可能是某个大宗门的少主子。因此,为了交好,能使上的力气,全都使用上了。
前后脚跟进了暖春阁,送来了足足两大盒上好的血莲神丹,“先生一次要了这么多小炉,实乃豪气干云。这两盒血莲神丹老朽做主送给先生了,保证公子离开之时,修为更上层楼?”
“我听青莲说过,小炉和血莲神丹一起用,效果更佳。老先生,你有心了!”叶无量一招手,莲儿毕恭毕敬地从老者手里接下血莲神丹,不过他倒是一眼未瞧。像他现在可以营造的身份,漠不关心,更能彰显身份的不俗。
老者果然吃这一套,觉得叶无量用惯了珍惜丹药,见怪不怪。等他知道血莲神丹的妙处,以后还能逃得出手掌心?“先生是我们的贵客,这些都是老朽应该做
的。”
叶无量说:“老先生,本公子要在此待些日子,我不希望有人来打扰,你可明白?”
老者笑了笑,连忙回道:“暖春阁是教主平日休憩之地,设有隔音、聚气、防护等诸多阵法,便是冲虚合体境的高手来了,也闯不进来。先生只管放心修行,不会有任何人前来打扰,流沙地宫在此屹立二十年,这些规矩还是懂的。”
“如此甚好。”叶无量满意地点点头,扭头对青莲吩咐道:“去,倒两杯酒来,我要敬老先生一杯。”
老者哪能不知叶无量要赶人的意思,抬手拦住青莲,回了一句“良辰吉时,老朽不便再逗留。先生如果有什么需求,差青莲知会老朽一声,老朽立马替先生去办。”说着,启动了暖春阁的阵法,便退了出去。
秦刀呼出一口气,将叶无量拉倒一旁,传音问道:“叶老弟,你有什么计划?”
“我能有什么计划?玩呗!”叶无量装傻充愣,顾左右而言他,揶揄道:“我说秦大哥,你也忒小气了点,说是带我来见见世面,来款子都要我来结。难道你们天魔宗已经穷到,连二十件极品灵器都拿不出来了吗?”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随手就能炼出准仙器啊。”秦刀没没好气地瞪了叶无量一眼,又道:“你小子别跟老秦我装傻,流沙地宫里高手如云,你想把这些女子救出去,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叶无量问:“高手如云?他们中有大乘期的高手吗?”
“那倒没有。”秦刀说。
“那不结了,白莲道为祸一方,流沙地宫又是他们的老巢,直接捣了便是。”
白莲道不过替幕后黑手打工的一条狗而已,那些幕后黑手怎能容得大乘期修为的高手存在。
叶无量笃信这一点,即便有大乘期的高手坐镇,他也不怵。
半步大乘期的公冶班戟如何,若是想杀,洛水河畔便杀了。而今又得了天魔宗至宝黑莲,以他的修为和变态的体质,若真要拼命,就是渡劫成功,还未飞升进入洗仙池的半仙,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秦刀脸抽了抽,这小子疯起来,还真有可能把天给捅破了。连忙提醒道:“你小子最好别胡来,这里人手众多,你能走得出去,可你能确保这些女子平安无事?”
“如果死了,那真就是她们的命了。白莲道在流波山经营了二十年,流沙地宫藏着的污秽绝非眼前所见这般简单。”叶无量指了指地下,问道:“秦大哥,你待我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这个么,敢不敢跟我再向下探一探?”
“你要疯,老秦我陪你便是。”
“爽快,这才是我认识的秦大哥。”叶无量拍了拍秦刀的肩膀,“外面耳朵还趴着,先把他打发了,到时候我们再出去。”
青莲对叶无量充满了畏惧,但丝毫不敢有半点恨意。叶无量与秦刀站在远处聊着,她就站在一旁等着,不敢开口说半句话。
像她这种白莲道的教众,即便在流沙地宫里也是个头头,看起来挺威风的,但说到底也只是枚棋子而已,哪一个客人来流沙地宫了,她都笑脸相迎,如果能遇上个有眼缘的主顾,那就算是幸运了,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不见得比奴儿殿的小炉好多少。m.
“去,叫些干净的小炉来陪我们师兄弟饮酒,其余先去液池泡着,待会儿再伺候。”
叶无量的吩咐,青莲如实照办,挑了十来个模样最为俊俏的小炉,来侍奉两人喝酒。而她则乖巧地替叶无量和秦刀斟上酒,鼓足了勇气问:“先生饮酒,戴着面具不便,可要青莲替先
生摘下来?”
“不必了,这点小事,本公子自己来便可。”
叶无量解开了面具,露出了俊朗的面容。青莲和旁边唯唯诺诺的小炉看得有些怔怔出神,“这位公子好生英俊,白子画、李玄之流在他面前,就如草芥一般。”
若是能与这位公子欢好一晚,这一生也算是无憾了。青莲暗自叹了一口气,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将面具收了过来。转头看向秦刀,见得秦刀的真容,顿时瞠目结舌,她认得秦刀,天魔宗是白莲道在永州的敌人,像秦刀这般人物,早就可在了脑海里。
她这正要惊呼出口,却见秦刀捻指打出一道不知名的诀,青莲就像一块木头立在那儿,一动不动。叶无量对着身旁的小炉儿作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这些小炉儿哪里见过这么好看的公子,想着终归是要一死,死在这位公子身下,总比死在外面那些人手里强,于是一个个乖巧地点点头,不作任何声响。
这时,秦刀扯着嗓子冲着门外喊道:“青莲,别拘着。小师弟不喜欢你,哥哥我疼你,来,到哥哥这里坐。”
没过多久,暖春阁笑语霏霏,推杯换盏。秦刀这个风月场上的老手,开口便是各种荤段子,逗得小炉儿们花枝乱颤。叶无量总算也经历过些场面,虽不似秦刀那般厚颜无耻,但也未露出什么破绽。
两人像极了逛青楼的嫖客。
直到趴在门外的耳朵放心的撤了,叶无量这才恢复如常,甩手不下一道大阵,将液池里的小炉也都叫了过来,说道:“你们不必怕我,我对你们没有恶意。白莲道天理难容,我欲除之。你们若相信我,我便带你们离开流沙地宫。如果信不过,我也不会伤害你们,是走是留,你们自己选择。”
小炉儿们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实在不知该不该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俊俏的小郎君。她们甚至怀疑,这是白莲道的试探。良久,忽有一个小炉开口说:“先生,我相信你。只要你能带我出去,青鸾以后便是你的人。”
叶无量点点头,看着上百个小炉儿问道:“很好,你们呢?”
小炉儿们举棋不定,青鸾开口道:“姐妹们,你们不想离开魔窟,过正常人的生活?难道你们想象娘亲和那些死去的姐姐一样,成为那些恶魔的玩具?这些年的噩梦还没有做够吗?”
“这么多年来,有谁真正把我们当作人的?只有公子。我知道你们在质疑公子,不管公子有没有能力,青鸾都愿意一试。哪怕是死,也要死得像一个人。”
“青鸾说得对,就算只有一线希望,我们也要拼命一试。”小炉儿们纷纷响应,“请公子带我们离开魔窟,吾等愿终身侍奉公子。”
“都起来吧。你们不必如此。我带你们出去,是要换你们自由,你们可以过新的生活。不过没有必要委身于我,就我家那几位已经弄得焦头烂额,你们若再委身,那还不要了我的老命。如果你们觉得我身边这位不错,我倒是可以考虑作媒,虽然他人丑好色,但人品还是不错的。”
叶无量潇洒一笑,他到时候为这些小炉儿们想了个好去处。这些小炉儿天资不算平庸,花间派、拂衣都比较适合。
秦刀翻眼急了,“老秦我哪里丑了,就算闭上你英俊潇洒,那也算是英武威猛,你小子存心损我呢是吧?”
小炉儿们闻言,咯咯直笑,异口同声地说:“我等愿意跟随公子。”
秦刀:“……”无语,这些小娘皮都什么审美!
“秦大哥,将青莲身上的禁制解开吧,我有事要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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