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废弃工业园的大厦中,孔祥呼哧带喘得拿着一包易拉罐啤酒,总算是爬到了顶楼。
姜宇已经先上来一步,把折叠桌和折叠椅打开。
折叠桌上摆了几个卤菜和一包花生米,还有两个军用望远镜。
姜宇去接过孔祥手里的啤酒:“孔老师,您该多运动运动了。”
孔祥瘫坐在折叠椅上:“就是,就是再运动,也比不上你们年轻人了。”
姜宇打开了一罐啤酒递给孔祥,孔祥接过啤酒,先拿纸巾擦了擦汗,才喝了两口啤酒解渴。
等孔祥气喘匀了,姜宇才给他指了个方向。
孔祥拿出望远镜,看到一座已经搬迁的化工厂里,今天热闹非凡,只看了一会儿,他就看到拯救派几个其他国家的主要负责人。
也看到潘寒进入了宽敞的员工食堂,想来拯救派的聚会就在那里面进行。
孔祥拿着望远镜笑道:“还真是一出好戏啊!”
“好戏还没有真正的上演,”姜宇微笑道:“来,我先敬孔老师一杯。
“感谢孔老师一直以来的教导,不光教我知识,还教我做人,您这样称职的老师现在不多见了。”
孔祥放下望远镜,微笑着跟姜宇碰了一下:“能遇到你这样通透的学生,也是一个老师的幸运。”
两个人喝了几口酒,吃了点下酒菜。
姜宇说起了两个人头一次见面时候的情景:“我那个时候,正目空所以,连老师都不放在眼里。
“结果听了孔老师对原始社会的解析,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孔祥也笑道:“那个时候我也不轻松,早就听说新生里有个刺儿头,用一个多学期,把大部分老师怼得都不敢去你们班上课了。
“我偷偷听过好几次你在课堂上跟老师的辩论,虽然老师们说你没个学生样,想用老师的威压去打压你。
“可是旁观者清,我发现你的辩词逻辑严谨,而且很有水平。
“是老师的水平不够,不足以让你折服,不能把天才当成刺儿头。
“为了一下子把你震慑住,在头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当然得拿出点真本事!”
姜宇笑着摇摇头:“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人把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写成故事?”
孔祥给姜宇发了根烟,自己又点上了一根:“那给看你以后能取得怎么样的成就了。
“如果以后你成为大师,很多人都会喜欢挖掘这种趣事,我也能跟着你沾沾光。”
姜宇笑了笑,又举起易拉罐:“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您永远是我的老师。”
孔祥跟姜宇碰了一下:“你好像预见到了什么?”
“这可是孔老师您教的,利用现在的社会表现,对未来有所预见。”姜宇喝了两口酒,突然换了个话题:
“后来在耳濡目染下,又接触到了降临派的思想。”
他顿了顿问道:“孔老师,我一直很想问,您为什么对人类失去了希望?”
孔祥一愣,放下手里的筷子,抽了两口烟才道:“我一直不太想说这些事,不过今天借着外面的那场好戏,我就说一说心底的一些往事。”
他把手里的烟抽完才继续道:“我的理想是尝试着改变一些社会现状。
“有些问题明明在形成之初很好解决,但却因为不是大多数人的切肤之痛,所以被忽视了。
“等小问题变成了大问题,大家都被这个问题伤害到了,再去解决却会发现本来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却已经千丝万缕,牵一发而动全身。
“想要再解决问题,要动很多人的利益,稍不留神就会酿成灾祸。”
孔祥喝了口酒继续道:“当我真的去做的时候,才发现让人类去改变自己的恶习是不可能的。
“因为利益关系产生的黑暗,比用武力产生的黑暗要龌龊一百倍。
“鲁迅先生说这个社会‘吃人’,谁说不是呢。
“以前吃的是人的血肉,现在吃的是精髓,吃法更讲究了。
“不过鲁迅先生有一点说得不全对,大家不是麻木,而是在装睡。
“你可以利用一些手段触动一个人心灵中最柔软的地方,让他不再麻木,但却喊不醒装睡的人。”
这是最后一堂课,所以姜宇听得格外认真。
孔祥看着外面的天空,愣了十几秒钟才继续道:“比如我曾经声嘶力竭地想喊醒大家,让大家明白我们现在的成就不算什么。
“就算是赶超了美国也不算什么,我们在历史上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世界第一,重回世界第一也就是那么回事,没什么好庆祝的。
“我们要有更高的目标,要肩负起带领人类寻找更美好未来的责任。
“可是大多数人却已经志得意满,沉浸在给自己编织的美梦中,捧着个世界第二就耀武扬威了,根本没人把我的话当回事儿。
“这是我年轻的时候,主张的观点之一,不够圆润,却很‘青春’。
“当时我还提出了许多问题,以及初级的解决方案,比如医疗过分的市场化带来的危害,底层教育者丧失了责任心等等。
“具体我就不说了,怕影响到你,当时对我伤害最大的是,很多人,包括这些问题的受害者都说我是在多管闲事。”
说到这里,孔祥摇了摇头:“总之你知道我当时撞得头破血流就行了。
“我努力的次数越多,失望就越大。最后失望与失望叠加,才猛然发现再努力也没用的,在人类社会不得志和绝望才是常态。”
姜宇又给孔祥起了一罐啤酒:“您有没有想过,您的方向错了。”
孔祥接啤酒的手微微一顿,借着哈哈大笑:“好好好,我本来以为还要再等个一两年,才能被你怼两句,没想到你现在就要开始了。”
他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一罐啤酒才道:“来吧,来超越我吧!”
姜宇也喝了两口酒:“老师,普通人的日子就是平平常常啊,他们也是社会问题的受害者,我们不能把怨气发泄到他们身上。”
孔祥又点上根烟,抽了两口才道:“你继续说。”
“就现在而言,改变社会多见的方法有两种:革命和改革。”姜宇继续道:
“而老师当年想做的,应该偏向于第三种:引导。
“这也是社会科学存在的意义,在社会问题之初,就发现和提供解决方案。
“可是那个时候老师的理论支撑不足,抓不住问题的牛鼻子,所以引导很难成功。
“于是老师又偏向于改革,可是从古至今,社会改革家都要遭到很多人谩骂和唾弃,直到多少年之后,社会问题得以解决,才会给改革家公正的评价。
“老师不够坚定,没能承受住那股谩骂……”
咚~
突然一声巨响,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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