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莺和叶文蜓在柯家午睡后的某一天下午,度兮兮下课后没有回办公室,也没有回柯家,而是转身去了政治经济学的所在教学楼。
渺渺每个月都会回家一次,算算日子,十一月的“回家日”正好是今日,度兮兮特意叫渺渺在教学楼下等自己,姐妹俩一起回家。
“小姐!”渺渺站在一棵树下,身后背着一个背包,对遥遥走来的度兮兮打了个招呼,然后小跑着朝度兮兮跑过去。
因为要回家,渺渺并没有穿蓝星大学的校服,而是换了一身黑色的特制休闲服,叫她的一条修长猫尾自在地摆在身后,而周围路过的人也没有对她投去异样的眼光,而是十分友好地打招呼。
度兮兮也朝着渺渺走过去,身边照例跟着几位机甲兵。她冷眼瞧着,只觉得渺渺在蓝星大学的人缘似乎比自己的想象要好,便嘴角勾了勾,心下有些欣慰。
她一直都担心渺渺太内向,之前在家里的时候就很少说话,来了蓝星大学可别只沉浸在学习之中,成个彻彻底底的“书呆子”。
好在现在情况不错,度兮兮也能放心了。
“那些跟你打招呼的,都是你认识的朋友?”渺渺这个时候已经跑到度兮兮的面前了,度兮兮就停了脚步,用手帕给她擦着微微起来的薄汗,同时淡淡地问道。
度兮兮的语气虽淡,但渺渺却能听出她对自己的关心,一双赤金色的眸子忽闪忽闪的,直接伸手挽上度兮兮的手臂,轻声道:“都是平时能遇见的,大家对我都很友善。”
政治经济学在蓝星大学不算一个很冷门的系别,整个系别的人数加起来,在整个蓝星大学都算多的,只不过支系太多,才叫大家平时感受不出来。
“嗯,这就好。”度兮兮轻轻点了下头,收起手帕和渺渺一同往外走,同时一个机甲兵走上前,把渺渺背着的那个背包拿了过去。
“谢谢机甲兵大人。”渺渺侧头,对这个面无表情的机甲兵道了声谢,而机甲兵也微微颔首,接受了渺渺这客气的道谢。
蓝星大学每个月都会有两三天的课务是空着的,渺渺正是这个时候回柯家,是以一路上也有不少学生背着大包小包往外走。
“那个也是你的同学?你认识吗?”度兮兮的视线突然扫过人群中的一个少年,他全身上下都用宽敞的黑色斗篷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是走动间会在底部露出一条毛茸茸的长尾巴。
是黑色的。
渺渺顺着度兮兮的视线看过去,见到那个背影的时候神色一顿,面上的表情看起来不算好看。她压低声线,叫自己的声音只有度兮兮和自己能听见:“小姐,那位和我一样,也是政治经济学的学生,不过他不是特殊招生进来的,是正经读了几十年书,参加星际联考之后考进来的。”
少年走得很快,渺渺话音还没落,少年就已经转出蓝星大学的大门口,上了一辆悬浮车离开了。渺渺这个时候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怎么的,声音恢复了正常:“他似乎是小的时候经受过人体实验,多出了一条尾巴,除此之外倒是没什么不同的了。”
度兮兮的眸色闪了闪,略有些惊奇地轻声呢喃道:“小的时候就……”
不怪度兮兮对此感到惊奇,据她所知,那些经受过人体实验的可怜人,不是被父母家人遗弃,就是被专门扶持资助。前者的后果无外乎是死亡,后者却还有活下去的希望,例如蓝星大学之前资助过的那个生物学家。
“他还挺幸运。”度兮兮如是感慨了一句,之后却没再多说什么,好奇心的产生还不足以叫她去更多窥探他人的隐私,“你瞧着有几分怕他。他平时脾气不好?还是对你脾气不好。”
渺渺很少这么对一个人态度奇怪,哪怕平时对沉胤和柯潋是恭敬的,但恭敬之余也不失家人般的亲近。
而且渺渺刚才对那些同学都十分友善,有几个还能叫渺渺露出开朗的灿烂笑容,没道理这个少年就叫渺渺特意压低了声音。
悬浮车就停在校门口,渺渺跟着度兮兮上了后座,刚一坐下就听了度兮兮的后一句,一愣的同时又忍不住笑了:“其实也没有很怕他。只是……只是他比较孤僻,系里没几个人敢和他说话,传闻他背后也有些势力,大家就多少对他敬而远之些。”
渺渺虽是笑着的,可双手紧握,显然心中也有几分紧张,度兮兮瞧出她对少年确实是有几分惧意。
悬浮车畅通无阻地朝着柯家驶去,有机甲兵的护航,度兮兮也没有多关心路上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习惯性地把一个抱枕抱在怀里,然后轻声对渺渺说道:“一个能无视他人异样眼光,毅然考入蓝星帝国最高学府的少年,他的内心必然是强大的,背后也极有可能拥有一个强大的靠山。”
度兮兮并不觉得少年的孤僻是天生的,也不认为大家因为他的势力而惧怕他是应该的,因此面上的笑容更加温和,语气也渐渐放柔:“渺渺,你不用害怕他。不管他的靠山是谁,有多大,总归没有在系里做出什么事情,可见他也只是想在蓝星大学好好学习。”
“你只需做好你的事情,好好学习,好好交友,其他的,都不用担心。”度兮兮温和地摸了摸渺渺的脑袋,用自己的温柔去化解渺渺内心对少年的惧怕,“你的靠山是我和哥哥,在咱们蓝星帝国,谁的靠山能比你大了去?”
有度兮兮这个帝国公主做姐姐,和沉胤这个帝国陛下做哥哥,说句不虚的,渺渺完全可以在蓝星帝国横着走!
恃强凌弱确实不好,但渺渺有这么大的靠山,平时不拿出来显摆是渺渺自己懂分寸。度兮兮虽然觉得那个少年,并没有渺渺口中的那些传闻所说的那般孤僻和难惹,但如果真的孤僻和难惹到了渺渺的头上……
“你只管欺负回去,一切有我们在呢!”
渺渺觉得度兮兮似乎总想着叫自己“恃强凌弱”一回,因此捂着嘴轻笑了好一会儿,等悬浮车已经开入柯家所在的巷子了,这才止笑道:“小姐,这可是你说的,日后我真的欺负回去了,你们可得帮我撑腰啊!”
“我说的!”度兮兮挑眉一笑,本就明媚的脸上带着说不出的光彩,等悬浮车稳稳停下了,一边和渺渺下车,一边还毫不客气地拍了拍大腿,“我从来都不口出狂言!”
“什么口出狂言呐?妹妹要跟谁口出狂言?”度兮兮这会儿正跟渺渺做保证呢,就听见柯家里头传出来一声吊儿郎当的调侃,抬头一看,果然是沉胤这个混不吝。
度兮兮牵着渺渺的手,也不去管悬浮车从自己的身边开进去,朝里头走着的同时对沉胤笑道:“大忙人,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啊?”
“想你了嘛,我家妹妹这么如花似玉,可别被柯潋给欺负了。”沉胤在度兮兮的面前从不在意形象,这会儿身边只跟着罗布号,歪歪扭扭地倚靠在大门边上,同时眼神扫过自觉地站在度兮兮两边充当保镖的那些机甲兵,嘴角勾勒出满意的弧度。
度兮兮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叫渺渺先和那个帮忙拿背包的机甲兵先去里头,然后如曾经在蓝星时一样,熟练地挽住沉胤的臂弯,一如当初的那个小妹妹:“哥哥,你是嘴馋了吧?”
沉胤的神色恍惚了一下,脑中涌出一段记忆久远的片段。那时的度兮兮,似乎才十岁。
小小的女孩端着一把比她脑袋都大的菜刀,十分自如地摆弄着,叫当时站在小度兮兮面前的沉胤十分胆战心惊,生怕这个能帮助星纪时代度过难关的小少女会出什么意外。
他轻声哄着小度兮兮把菜刀放回厨房,却叫那时的小度兮兮一顿乱猜,最后甚至说出了叫他哭笑不得的话。
——哥哥,你是嘴馋了吧?
——不要着急哦,我这就去厨房帮你做好吃的!
美好的回忆涌上心头,这叫沉胤一阵发笑,等度兮兮不止一次怀疑自家哥哥可能脑袋有些问题之后,沉胤才目光格外温柔地拍了拍度兮兮的手,语气要多“柔情似水”,有多“柔情似水”:“兮兮……”
“嗯?”度兮兮身上起了不止一层鸡皮疙瘩,直觉沉胤可能不会说什么正经话。
“兮兮……”沉胤撒娇似的笑了笑,完全看不出一个帝国陛下该有的稳重和威严,“帮我去厨房做好吃的嘛!”
度兮兮:……
为了吃好吃的而撒娇,果然不正经。
“想吃好吃的,你就……”你就正经点。
度兮兮接下来的几个字还没来得及吐出,就觉得自己挽着沉胤臂弯的那只手似乎被谁抓住,然后“被”挽住了一只更加健壮的臂弯。
度兮兮的手不自觉捏了捏那只臂弯上的肌肉,觉得这手感似乎有些熟悉,好像是……
“柯潋?”度兮兮侧头,就见自己和沉胤之间冒出来了一个脑袋,果然是下班归来的柯潋,当即就忍不住笑了笑,“你怎么回来了也不出声啊?”
柯潋站直身子,轻巧地把度兮兮拉到自己的身边,语气说不出的吃味:“我如果出声了,岂不打扰陛下跟你讨吃的?”
度兮兮皱了皱鼻子,知道柯潋今日份的醋坛子又翻倒了,但她看了看沉胤,嘴角的弧度又增大了些:“你回来了正好,我要去给渺渺做好吃的了,你和哥哥聊吧。”
度兮兮松开挽着柯潋臂弯的那只手,微昂着首朝前走去,耳后还传来沉胤和柯潋的对话:
“你回来这么早干嘛!”
“这是我家,我爱几点回来就几点回来!倒是陛下您,来做客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我们也好尽一尽主人之道,好好招待您啊!”
“……用不着!我是来找妹妹的,不需要你招待!”
“妹妹?兮兮今日刚下课许是累了,陛下应该不介意吃2569做的美食吧?”
“兮兮刚才说去做好吃的去了!”
“那是给渺渺做的。”
“你!”
“……”
度兮兮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俩人一旦凑到一起,那是一个比一个幼稚。她懒得去管柯潋和沉胤的“争吵”要持续到什么时候,见客厅里渺渺正乖乖巧巧地和柯刑说着话,便也先不过去,转而进了厨房。
“夫人,今日陛下和渺渺小姐都回来了,您要亲自下厨吗?”2569的手上拿着围裙,它见度兮兮走进来了,就歪着电子光屏,用十分可爱的机械音问道。
度兮兮不知道是怎么从“波澜不惊”的机械音中听出“可爱”来的,面上声色不动,一边把2569手上的围裙接过来,一边说道:“你帮我打下手吧,你们沉胤陛下可能吃得很。”
“能一口气吃下两只鸡鸭的陛下,需要吃大份的美食。”2569一顿一顿地点点头,从柜子里翻出另一条适合自己尺寸的围裙,等度兮兮和自己都系上了,就激动地滑了几圈,“夫人,咱做什么呀?”
“你个管家机器人咋还有口音了呢?”度兮兮先是好笑地看了2569一眼,然后走到冷藏柜前,拿出几块新鲜的猪肉和整鸡递给2569,“你先帮我去处理一下吧,猪肉先不用动,鸡肉对半切开,去头去尾。”
渺渺和沉胤对度兮兮来说都是家人,度兮兮也没打算大费功夫去做什么大菜,用家里这些新鲜的食材做些家常菜就是了。
2569去洗水台了,度兮兮又翻了翻冷藏柜,在这还算齐整的众多食材中翻出两条草鱼,见它们虽然已经死了,却鱼色新鲜,便满意地点点头,拿着另外几株大白菜走到2569的身边。
“红烧肉和辣白菜你来做。”度兮兮轻声道,见2569点头应下了,就自己开始处理两条草鱼,利索地切洗干净,又斜片成鱼片,准备一会儿做个酸菜鱼。
度兮兮和2569的效率都是很高的,短短一个小时,五道菜就已经出锅了,2569包揽了“搬运工”的活儿,一个大托盘上放了五道菜,十分利索地就搬到了餐桌上。
度兮兮看着它这么勤奋,笑着摇了摇头,等摘下围裙出去的时候,却听见外头传来几声惊呼,还没等她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见原本坐在沙发上的渺渺已经到了餐桌前,而之前还和柯潋在门口“争吵”的沉胤,这会儿正被渺渺整个人扛在背上,满脸的惊恐和羞愤。
“……什么情况?”度兮兮皱了皱眉,努力用手揉了揉眼睛,确定眼前这一幕不是自己的错觉。但正因为这不是错觉,度兮兮才觉得难以置信。
被扛着的,确定不是渺渺,是沉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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