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秦太傅的询问,宋穆当即起身,此刻看向对方。
秦太傅所见的《大学·八章》,正是那句“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
秦太傅引申于君子之行始末,言正心必修身。
这般引意,自然是与君子有关,秦太傅便要众人解释如何心正而后必修身。
而李栋所言胸有大志,不拘小节等等,也算切合其意,只是看起来秦太傅并不满意。
而宋穆被叫起来的时候,脑中也在飞快的旋转。
秦太傅刚刚所解释的时候,宋穆对那句正心在于微末皆感,万事都体验才可正心颇有感触。
李栋也是顺着对方的意思答下去的,却是没有得到秦太傅的认同,宋穆此刻思虑其中缘由,觉得症结在何人正心这事情之上。
思索片刻后,宋穆也愈发的笃定,李栋只说了读书人,若是一般言论,想来也没有问题,但是对方身份超然,场中众人又是皇室子弟,显然拘泥于一处并不足够。
秦太傅如此留白,显然用意深刻。
不过此刻将问题踢给了宋穆,宋穆回味觉得或许是为了看看自己的本事,也算是在这众人面前竖立足够博学的姿态,当下便笑着拱手。
“回太傅,卑职稍有思虑,还望能得指正。”
如此说着,周遭众人都纷纷看向宋穆,此刻似乎也都打起了精神,竟个个盯着宋穆。
李栋也看向宋穆,此刻面露期待,也是饶有兴趣般。
“那宋讲学不妨直言,也算为诸位开解一番。”
宋穆点头,朝周遭众人拱手,而后沉声说道。
“太傅所言正心必修身,殿下所言读书人之缘由故可行,但是却要有所分别,于这其中,才能见之所谓身正与否,亦或是如何身正。”
听到这话的众人脸上显然都有一些迷惑,觉得不知宋穆所言之事。
秦太傅则是立刻挑了挑眉,宋穆所解题的方法不算精妙,但是这般于他感觉,却仍旧有些同李栋的拘泥了。
宋穆哪能不知道这其中东西,但若是自己直接推翻殿下所言,实在是过分狂妄,况且殿下
所言也有可取之处,顺流而下,再展开,岂不是美哉?
而秦太傅当下也只是示意宋穆继续说下去。
“殿下所言读书人之正心,于下官所看,却有寒门与豪门之分。”
此话一出,秦太傅也立刻察觉到了宋穆的用意,此番笑着点头,却是开口说道。
“那依据宋讲学所言,这等寒门与豪门,所正心之结果不同?”
“非也,在下所言,乃是正心之路途不同。”
“孔圣曾言,志于道、居于德、依于仁,游于艺。”
“所谓儒者所做相同,境遇不同,但殊途同归。”
说着,宋穆当下看向众人此刻,开口问了一句。
“下官斗胆一问,殿下,还有诸位可知寒门如何求学?”
此话立刻让众人一愣,身为皇室贵胄的他们,或许曾有所耳闻,但是不过是道听途说,自己终归是未亲身而历。
李栋当下便向着宋穆说道。
“宋讲学,还请赐教。”
宋穆点头,便与众人言说了自己和当初诸位同砚的经历。
例如农耕之家子弟卷衫入田,背母赴考,还有求见大儒,脚下三寸积雪而不得。
宋穆有将故事的能力,虽只是寥寥几句,便将众人代入了那种情境。
秦太傅就在一旁见着,见着众人各个全神贯注,一时间也是在心中默默点头。
觉得这宋穆多有一番亲和力。
只是所言若是最后是不切合自己所问,却是如何都要喝骂一声的。
宋穆当下简短讲完,而后沉声说道。
“此为寒门之苦,困顿于求生,渴望于求道,历经万事艰难,心中无所谓恐惧,才能以心端正,促身正。”
此话一出,这几位皇戚子弟立刻点头,脸上都有一番感慨,而他们却是见到宋穆扭头看向李栋,此番再次开口。
“殿下,您自幼读书,觉得豪门子弟读书又如何?”
李栋听得此话,当下垂目,不过也是开口说道。
“也常常要秉烛读书,日日背诵,颇是辛苦,只是……不用担忧肚饥体寒。”
此话一出,旁边也有子弟立刻抬手说道。
“殿下所言极是,我等三岁蒙学,日日苦读,稍有懈怠也要挨板子的。”
宋穆自是点头,此番也拱手
继续说道。
“此乃豪门之读书人也,不忧温饱,不虑无书,但父祖期望,所学庞杂,日日勤恳不敢懈怠,少体肤之苦,但亦需万倍努力。”
“豪门相较,便是豪门读书人心正之路。”
不过说到此处,宋穆却是立刻划分一转。
“但是除此之外,天下百姓万千,非读书一途可成君子,万民向上求生,滋养文朝,且都是心正之途。”
“故而心正之途,如太傅所言始于微末,但正心之法万千,因人而异,历经所谓忿懥、恐惧、好乐、忧虑,才得身正。”
宋穆摆出了自己的结论,众人一时间默然,正喝着茶水的秦太傅却是猛然挑眉,脸上那抹严肃似乎松懈了一些。
此刻他也算是完全明白了宋穆的意思,心中也更有一番感慨。
不愧为状元之才,此番解释,讲述,都是上佳。
而众人听得这话也多有感触,似乎豁然开朗,一时间个个连连点头。
李栋拱手受教,宋穆同样连忙拱手,目光则是看向秦太傅。
“太傅,此番便是下官见解,还请太傅斧正。”
秦太傅则是笑着抚了抚须,当下目光看向宋穆,又扫向众人,此番沉声说道。
“宋讲学所言老夫也极认同,此等解法,不仅是破题之法,更是于人生之法,诸位可都明晰了?”
众人此番也是连忙拱手,纷纷应答。
秦太傅又补充了一两点,大同小异,但是多有精简,宋穆于一旁听着,也是不时点头。
一堂课很快结尾,众人得以短暂的休息,却是纷纷围上了宋穆。
此刻李栋也笑着朝宋穆拱手,当下沉声说道。
“宋讲学,没想到您重回长安,此番,实是令我万分惊喜。”
这么说着,李栋还感慨的说着。
“当初讲学离开长安时所写的那首诗,李栋一直保存,日日悬于床前,望能达成这等心境。”
“还有讲学的‘腹有诗书气自华’,李栋也时时勉励,实在是受益匪浅。”
宋穆笑着拱手,此番也是客套了几句,不敢胡乱多言,而这时候却是有一个太监匆匆走来,当下与李栋说道。
“殿下,郡主前来拜见。”
“已经在后花园等着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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