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安静的有些可怕,耳边阵阵冷风呼啸而过,依稀可闻。
随着一声爆裂的声音响起,血珠喷洒成血雾,一经沾染干燥的空气,血腥气便瞬间弥漫开来。
方泰的半边身子,就这么被硬生生地穿透以及轰碎成虚无。
此等残酷的杀人之手法,可以说在场所有的人,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众人颇感胆寒的同时,也免不了一阵后怕。
挺着半边残破,以及时不时滴答着血珠的身躯,方泰嘴角微微一抽动,眸子暗淡无光,脸上遍布了恐惧。
那是一种对死亡的恐惧,对自己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不舍。
他手掌无力虚抓,好似想要握住些什么,始终触及不到的,是这个世界的一切。
噗通!
无力回天。
他终究还是怀着对这个世界的不舍,重重地栽倒在地。
一代武学宗师,缥缈峰的领军人物,就这么轻易地死去,令人惋惜的同时,又不免让人自省万分。
今日这般地步,完全是方泰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可好好的七峰会武,却偏偏以两条人命来结束,恐怕日后传到江湖上,天下之人也不免少有微词吧?
江陵虽然在拔得会武头筹,但一天时间里接连见到两人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断了生机,这对于头一次见识到死亡的他来说,足以震撼心灵。
所以当夜,他便早早地回到了自己院落中。
也不顾自身轻重伤势,瘫倒在床榻上,两眼直勾勾地瞪着房梁,仿佛在吸收消化着今日血腥的一切。
......
是夜,一处灯火黯淡的厅堂里,云鹤独坐在木椅上,眼睛半开半合,像是假寐。
一阵凉风吹过,桌上的烛火飘摇不定,更有熄灭的预兆。
云鹤再度抬眼,一个黑影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来了?”
像是早走预料此人的到来,老人的声音很小,慵懒的音色中充斥着他的疲惫。
“嗯。”
不轻不重的回应声一出,无法从中探得半分情绪。
云鹤用手撑住额头,另一只手指了指旁边的座椅。
黑煞摇了摇头,缄口不语。
见状,老者失笑,倒也并未在意。
“今日之事,处心积虑设计江陵的,恐怕远不止方泰。”
平地乍现这么一句话,云鹤心中并未惊现波澜,反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像是赞同了他的观点。
“你是说背后另有其人?”
见黑煞没有任何反应,老者也不禁扶须颔首。
“也是,东窗事发之后,方泰便毫不犹豫地出手将吴瞳击杀。
弃之如敝屐,只怕远不止牵扯到自己那么简单。或许其背后之人,才令他更加惧怕。”
......
二人静默许久,一个细小如蝇的声音突然在二人背后响起。
“烟雨楼?”
此话一出,云鹤黑煞顿时回头,但他们的脸上倒没有惊愕之色。
张岳阳就这么不动声色地出现,然后又步履从容地走到他们跟前。
从他神色平常的模样看来,就仿佛他们之间也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关系。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当初在梧桐苑刺杀主子的人里,大部分都是烟雨楼的杀手。”
黑煞的话里难得多了些怨恼的情绪,其余二人都听得出来但谁也没有点破或重提这段往事。
“听说前不久,章若风刚刚越过了扶摇九重境,如今修为只怕是要直追师叔你。”
云鹤沉吟许久,却也是叹息一声,徒自摇头苦笑。
“本以为他还要在凤麟榜上多霸占几年的榜首,不曾想今朝却提前踏入了‘登峰造极’之境。
呵呵,看来这老小子也时时刻刻处在江羡之的压迫之下啊!”
黑煞摇头轻叹,无力地开口道:
“当年之事,虽无证据,但其实谁都明白。
能够闯进大内侍卫严密防范的皇家别院里刺杀当朝皇子,其手段在江湖上也唯有烟雨楼能够做到。”
云鹤脸色越来越苍白,好似虚脱无力一般倚在木椅上,怔怔地望着房梁。
“没想到烟雨楼的势力都已渗透进宗门核心区域了,看来还是低估章若风那小老儿了。”
黑煞再启齿时,便显的极为轻松了。
“经此会武,你们缥缈峰折损了一位峰主,日后想与江南其余五派分庭抗礼,只怕是有些艰难了。”
就在这时,一旁的张岳阳清朗的声音再度响起:
“早先便怀疑方泰有些不正常,而今拔出了他这一颗毒瘤,对宗门而言总归还是利大于弊的。
怕只怕戒律峰里还有他残存的势力存在。”
话音未落,张岳阳看向了云鹤。
“师叔,岳阳恳请您老彻查戒律峰所有弟子,所有与方泰有关联的弟子一个也不要漏掉。
这是我们清理宗门其他各派奸细的最好时机!”
云鹤颔首点头,当下他自然明白趋利避害的重要性,此事既已发生,那便断然没有“潦草收场”这一说法。
“查,查他个水落石出!
岳阳,此事便交由你去办,一定要清理干净!”
张岳阳领命之后,便退出房门,只留下了云鹤与黑煞二人一坐一站。
其实这般时候,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二人都心知肚明,只是没人愿意当面点破。
但最后,黑煞终究还是没耐得住这方寂静。
“过些时候,我便要带江陵离开了。”
“离开?你们能去哪?
江湖正值多事之秋,烟雨楼时时刻刻紧盯着你们,出去便只有死路一条!”
“留在这儿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
“我自会保他的安全!”
黑煞不由自主地开始歇斯底里地嘶吼起来,怒目圆睁的表情下面,埋藏着的是一颗日日夜夜提心吊胆的心。
“安全?!你也看到了今天的这般局面,江陵的踪迹显然已经被他们给查到了!
且不说他从吴瞳的陷阱里逃脱是运气使然,倘若你我二人今日不在他身边,那他早就去地底下跟他父母团聚了!”
听了这么一番话,云鹤难免少了些底气,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
“今日确实赖我考虑不周,才让方泰得了空子有机可乘,不过此事也只会发生这一次,今后老夫断然不会再让江陵处于险境之中!”
“呵呵......”
黑煞禁不住笑了起来,声音阴森恐怖,但在云鹤看来,这是前者压抑许久将要爆发的表现。
“真是可笑,若你真的说到做到,又为何置我俩之间的承诺于不顾,私自授予江陵《缥缈剑经》?”
“既然你说到这里,我倒还要问问你,你又是从何处寻来的《一苇渡江》给我徒弟练?
道、佛虽相通,但亦有不通之处。
你如此迫不及待地让他修炼少室山的绝顶轻功,是在让他自毁前程!自断根基!”
“放屁!除了《玄煞经》之外,老子从来就没有教过他一招半式!至于什么轻功绝学,更是无稽之谈!”
“到这般时刻,你还死不承认!
好好好,老夫也不追问你是从哪得来的《一苇渡江》,事情归根结底还是因江陵而起。
你想要带他离开缥缈峰,那便必须先过了我这一关!”
“哼,老家伙,别以为境界高便了不起,你这‘观宇巅峰’在我看来,还不如我这‘半步遮天’!”
“好好好,既然如此,那你我便以一战来决定江陵的去留吧!”
“正有此意!”
话罢,二人腾空而起,一黑一白两道异彩冲破了房屋,直冲云霄。
二者彼此交汇间,大片的火光烛天,一时间竟让这片天地重新亮了起来。
江陵也被这边的声响给震得坐起身来,穿好衣服迈出房门的那一刹那,却看到了他此生永远也忘不掉的画面。
一条白色巨龙狂踏虚空,所过之处,天空无不塌陷成碎片。
一头黑色血虎仰天长啸,对着空中盘旋着的那条白龙张着血盆大口。
一黑一白,一龙一虎,扭打在一处,毁天灭地的力量所震荡出的余波竟硬生生地把远方一座山头给崩碎。
天边的某处,云鹤与黑煞隔着很长一段距离对立在一处。
“这便是你全盛时期纯以肉身力量所凝聚而出的灵物吗?也不过如此。”
“哼,老头,你《万象》所衍化出来的灵物,也没看到有何不同啊!”
云鹤扶须一笑,微微抬掌,掌心对天,一股从未涌现过的磅礴伟力骤然迸发出来。
八条白龙携吞噬山河之气势相继现于虚空之中,每一尊庞然大物看起来都是那么令人窒息。
就在这时,天边黑云尽散,无数的星辰现于天地之间,隐隐约约闪动着银辉。
“九龙吞天!”
随着云鹤藏在袖袍之下的那只手掌轻轻一挥,白光瞬间吞噬了黑暗。
黑虎也在下一刻被九条白龙给撕咬成了虚无。
黑煞心头一紧,眼睛红的厉害,却还是想祭出自己最后的底牌。
于是乎,他咬破自己的食指,一点粘稠的血液流淌出来。
就在他想要结印之时,远处传来的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老夫劝你就此收手,未至‘观宇’境界,即便你献祭了自身所有的血肉之力,也未必能够胜得了老夫。而且......”
说着,他伸出手指,缓缓地指向了一个正朝他们这里奋力跑来的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