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王小六儿冷哼一声，悠悠地看了所长一眼，“您觉得，我应该要点什么？”
“这个嘛，起码，一点儿精神抚恤还是要有的嘛！银行那边儿跟我说了，他们对这件事也深感抱歉，所以，只要您愿意说个数儿，不太过分的话，问题不大！”
王小六儿悠悠地看了那所长一眼，“那，您觉得，多大的数儿算是合适呢？”
“这个嘛。”
所长一咧嘴，“这个，他不是，跟你要了一万块钱嘛，现在也还您了，为了给他们一个教训，肯定是要多要一些的，您觉得，两万块钱怎么样？”
王小六儿瞅了他一眼，没做声，一边的马蓉蓉悄悄地抿了抿嘴，“我说，张所，你看不起谁呢！你以为王医生是什么人？两万块钱，你这不是闹呢么！”
男人一听这话，明显愣了一下，他有点儿惊讶地咧着嘴，“这，这！”
“别这个那个的了，钱也不是你出，你也不用为难。”
马蓉蓉抿了抿嘴，“这样，这个事儿，我做主了！你想办法，叫银行那边儿出十万块钱，我不管这个钱是银行出还是那个女的出，反正想办法，拿十万块钱过来，这个事儿就这样了。”
“十万？！”
张所显得有点儿不能接受，马蓉蓉也没惯着，直接皱眉说道，“十万好多么？上报纸，上头条，臭了名声，以后谁还会跟他们银行合作？还有那女的，什么就工作失误了？我说句不好听的，到底怎么回事儿别人不知道她自己不知道么？这件事要深究起来，警方就不得不介入了，到时候只要正常立案侦查，你觉得会是什么后果？一万块钱，虽然不多，但是我估计，判个两三年的足够了！这不是数额多大的事儿，这是职务犯罪，性质就很恶劣，这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张所长忙点点头，“这个我知道，我知道！”
“知道就去联系吧。”
马蓉蓉一副领导派头儿，“顺便，叫银行那边儿的人带钱过来。”
“叫他们来干什么？”
“道歉！还能干什么！”
“啊，明白，明白！”
张所摆摆手，“那我们先撤了！”
“去吧。”
马蓉蓉肯定不想事情越闹越大，把俩人打发走了，又一阵赔笑，“王医生，你看，这件事就这么算了，行不？”
王小六儿一撇嘴，“我跟你说点儿心里话。”
“说呗。”
“你觉得，我是差这点钱么？”
“我知道你不缺这点钱，但是，这事儿，总得有个规矩不是，一般来说，他们那边儿误会你了，冤枉你了，让你交钱的了，这会儿人家知道错了，退一陪三也就差不多了呗？这次我让他退一赔十，已经是极限了，总不能让人家因为这一万块钱倾家荡产不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
王小六儿耷拉着眼皮，叹息一声，“我就在想一个问题。”
“啥问题呢？”
“你说，因为你，还有韩小姐的关系，这事儿还算解决得比较顺利，可要是没有你们，就我一个小老百姓，我是不是就吃了个哑巴亏，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了？”
韩冰一听这话忍不住直笑，“你可得了吧，你现在，早就不是小老百姓了。”
王小六儿扭头看看她，“怎么说呢？”
“你看看你身边儿，现在你身边的，出来进去到的，那都是什么人？不是有钱有势的大老板，就是大名鼎鼎的明星大腕儿什么的，以你现在的圈子和人脉来说，你现在，已经算不上什么小老百姓了。”
韩冰说完了，又看看马蓉蓉，“蓉蓉不给你解决这件事情，我也能给你解决，我不能给你解决，也肯定有很多人都能给你解决，那家银行虽然也算有点实力，可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你身边儿，这一个个的，哪个不是地头蛇？想把事情搞大，容易得很，我这么说吧。”
韩冰悠悠地瞅了王小六儿一眼，“假若你取钱的时候，你那账户里有八位数的存款，你都不用废话，银行那边儿还敢跟你扯这个？不伺候亲爹似的伺候你都怪了！”
“诶，是啊！”
马蓉蓉一听这话也有点儿好奇，“你取钱的时候，怎么回事儿？他们不知道你卡里多少存款么？”
“我那张卡，是我以前用的，里面一共就几万块钱。”
王小六儿吸了一下鼻子，“我的存款，大部分都不在那张卡里。”
“那估计是了。”
马蓉蓉如释重负，又把手套戴上了，一边儿扒着凤爪一边儿悠悠地说，“现在啊，也不只是他们，干哪行儿的都一样，缺这缺那的，就是不缺势利眼！狗眼看人低嘛，说的就是那种人！”
“可不是么。”
韩冰一撇嘴，“说来也是，你说你，你现在，身价也不低了吧？起码在江城来说，你这实力应该也不差了，你能不能好好地收拾收拾？”
“收拾收拾？”
王小六儿眨巴眨巴眼睛，看看自己，“我这不干干净净的么？收拾什么？”
“不是说干干净净的就行了，我的意思是说，你差不多，也应该穿得潮一点儿，好歹也弄一身大牌子，那外套，那衣服，那鞋，你看看，浑身上下加在一起也到不了一千块，人家不欺负你欺负谁？”
韩冰说着，还直翻白眼儿，马蓉蓉也在一边直点头，“可不是么，我也觉得。”
“我觉得我这也挺好的。”
王小六儿坐在一边，有点儿不以为然，“我觉得自己喜欢就行，穿着舒服就行，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嗤。”
马蓉蓉跟韩冰逗笑了，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倒是谁也没吱声儿。
到后来还是韩冰先开口的，韩冰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撩起眼皮看看王小六儿，“对了，你今天怎么跑小镇上去了？最近不忙了？”
“啊，我去买点中药，那边有个山货的集散点儿，能买到一些不常见的东西。”
“咱们这里也有药店，我看也卖中药啊。”
“咱们这里的中药也不是不能用，但是，我总感觉药性上差一些，我怕用的时候有偏差，耽误事儿。”
这边正聊着呢，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王小六儿扭头一看，一个胖乎乎的戴眼镜儿的女人和一个略微瘦一些的女的人一起来的，后面，还跟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
王小六儿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俩年轻的，是银行里的柜员，一个是下午给王小六取钱的，另外一个是叫王小六儿回去交钱的，那个岁数稍微大一些的王小六儿之前没见过，不过，看样子大概的应该也是个银行里的小领导啥的。
“那个，王先生，您好您好，我是银行的经理，下午的时候发生了一些误会，我们员工操作失误了！给你添麻烦了，十分抱歉！”
那中年女人很热情，赶紧上来，赔笑，点头，另外两个也跟在身后，一个个点头哈腰的，看起来十分厉害。
王小六儿一眼大一眼小地看着她们，没做声，倒是马蓉蓉站了起来，“不是，你们银行现在是不是玩儿得有点儿过分了？干嘛呢？”
马蓉蓉上去就给那边一阵数落，那边那三个，也应该知道马蓉蓉是什么身份了，一直点头哈腰的，没有一点儿脾气。
“你们是不是以为王医生是什么小老百姓了，能随便欺负了？”
马蓉蓉掐着腰，“还不快给王医生道歉！”
“王医生，对不起！”
三个女人，站成一排，给王小六儿鞠躬了。
九十度，上半身平行于地面，那姿势可标准了。
王小六儿在一边儿端着饭碗，扭头瞅瞅她们，眼皮都没撩起来，那中年女人有点儿尴尬，赶紧又拿出一个包儿来，递了过去，“那个，王先生，这是我们一点儿心意，这次，我们有眼不识泰山，真不知道您就是大名鼎鼎的王医生！这个呢，是我们小姐妹凑的一点儿钱，钱不多，就当是对您的一点儿补偿！”
王小六儿上下打量，“给我钱干嘛啊？好像我在讹你们似的！”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女人喉咙里咕噜一声，咧着嘴，又是一阵赔笑，她搓搓手，“是这样的，王医生，发生这种事情，从根本上说，完全是我们的责任！事情的起因，是我们员工操作上的失误，后来叫您过来，我们这边儿，态度上也确实有问题！我之前没在银行，不知道这事儿，我知道了以后，就赶紧地好好教训了一下她们俩，现在她们俩，都知道错了！这些钱呢，没别的意思，就是一点儿心意！毕竟，今天麻烦您跑了一趟，还惹您不高兴了，就当一点儿补偿吧！”
女人把钱放在桌子上，看王小六儿不作声，又有点儿尴尬地一个劲儿地搓着手。
她咧嘴，她尬笑，她看向马蓉蓉。
马蓉蓉又横了那女人一眼，一点儿不惯着，“你知道，这件事要是捅出去，你们会给你们总公司带来多大的麻烦么？”
“知道，知道！”
“你们知道，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还把派出所给卷进去了，你们会给市局的领导带来多大的影响吗？”
“知道，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我一接到消息，就赶紧带人过来了！”
女人直冒汗，显然，来之前，张所长是给她上课了，她也知道事态扩大就不是他们能收拾得了的了，因此，这一个个的，全都老实了。
马蓉蓉看她们态度还算诚恳，扭头看看王小六儿，询问的目光。
王小六儿撇着嘴，也不做声，马蓉蓉一看就明白了，这是没满意啊。
马蓉蓉深吸一口气，抱起肩膀，“这事儿，因谁而起来着？”
“我。”
一个柜员儿赶紧举手，小心翼翼地，马蓉蓉抱着肩膀走过去，抽冷子一把嘴巴子抽在女人的脸上，把女人打得一声尖叫，慌忙捂着脸，当时眼泪扑啦啦地往下掉，那样子，委屈极了。
“知道为啥打你么？”
马蓉蓉真是豪横啊，瞪着眼睛，一点儿不惯着，那女人竟然也完全不敢做声，甚至不敢跟马蓉蓉对视，吭叽吭叽地，只知道抹眼泪。
“我问你话呢，知道为啥打你么？”
“知道，知道！”
“知道就行，下次长点儿记性！”
马蓉蓉说完，又抱着肩膀，走到了另外一个戴眼镜儿的女人面前，“就你，逼逼赖赖的说了不少用不着的，是不？”
那女人吓得不敢说话。
马蓉蓉用手一指，“眼镜儿摘偶了。”
女人还真老实，赶紧把眼镜儿摘了，紧跟着，随着“啪”地一声脆响，马蓉蓉一嘴巴抽上去，直接把她打了个趔趄。
女人歪着身子，捂着脸，不敢做声。
那经理一下就毛了，吓得直往后躲，好在马蓉蓉没对经理怎么样，“打你们，是给你们个教训，让你们长个记性！什么玩意儿，银行上班儿了不起啊？就你们一个个的，算个什么东西？闹这么大的事情，还得老娘给你们擦屁股！”
“是是是，对不起，对不起！”
经理汗如雨下。
“还等什么呢？开不快滚！”
“诶，我们先走了！对不起了，对不起！”
女经理给那俩使了个眼色，三个人赶紧跑了。
她们一走，马蓉蓉立即变脸，扭过头来看着王小六儿一阵赔笑，“王医生，你看！我都替你教训她们了，这个事情，要不就到此为止呗？”
王小六儿扭头看着马蓉蓉，忽然觉得，马蓉蓉好像比想象中的凶多了，这家伙，打人大嘴巴子，眼睛都眨一下！
以前王小六儿就是觉得冯楠打人的时候挺吓人的，原来马蓉蓉也这样，倒是跟他之前对马蓉蓉的印象不太一样。
王小六儿忍不住好奇道，“诶，她们又不是你的员工，也不是你的手下，你说扇就扇啊？”
“你看你说的，我扇她们，她们还得赶紧我呢，你信不信？”
马蓉蓉咯咯直笑，眉飞色舞地，“就这种货色，我打她，都是给她们脸了！我说一句不好听的，这有些人吧，你不用多说什么，事情做不好，他自己就闹心了，这样的人不用深说，点一句也就是了，可有些人，你不给她两撇子，她就不知道自己啥身份了！反倒是给她两下子，她才长记性！说白了，就是贱！”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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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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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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