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小刘，你来啦！”
也不知道是不是暗中安排好的，小刘来得挺及时，王小六儿扭头看了看他，又看向了坐在一边的赵老大，赵老大连忙站了起来，“小刘，你看你，你先起来！”
“求六爷救我一家老小！”
那个姓刘的并没有起来，而是咣咣咣，对着地上继续磕头，王小六儿坐在一边瞅瞅他，“你先起来吧。”
他抿了抿嘴，“要我帮你，可以，三个条件，你听见了么？”
“我听见了，我听见了！”
刘队一咧嘴，“六爷，之前，我一直不明白你为啥看我不顺眼，现在你一说，我全明白了！我实话跟您说吧，不怪您瞧不起我，有的时候，我也瞧不起我自己啊！”
刘队哭咧咧地，“我确实收了别人的钱了，也替人办过事儿，可有的时候，您也要理解理解我，我有的时候，也是身不由己啊！各方面都在给压力，我不办不成！我们这个圈子也不是铁板一块，我这么说吧，我听话办事儿，还能糊弄着干几天，我要是不听话办事儿，可能，我早就完了！”
王小六儿斜睨着他，冷笑一声，“你不用把自己说得多么不容易，难不成，你比那些让你坑害了还无处说理的人更不容易？”
王小六儿说着，拉了一把椅子，“坐下说吧，聊聊。”
“诶！诶！”
刘队长勉强站了起来，坐在了椅子上，“吴大恒之前那个案子，确实是我找人给办的，我和法医，一人收了二十万，在尸检报告上做了手脚，但那件事之所以能顺利解决，最关键的是吴大恒搞定了那边的家里人，他们都不追究了，我想办法大事化小，虽然违规违纪，做得不对，但在良心上，也还算过得去。”
“那个女的到底怎么死的？”
“吃药吃多了。”
刘队长老脸一红，“那个女的，也不是啥好玩意儿，可那个了！吴大恒她俩好了多半年了都！”
“她不是有夫之妇么？还玩那么开？”
“有事求人呗，当时，要弄一个什么资格来着，那个女的知道了以后，自己往上使劲儿，吴大恒也不是啥好东西，最后不就搞一起了么！”
“那，那个女的的男人怎么想的？”
“她男人，也是在那个中学上班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去。”
王小六儿一脸懵，看着刘队，刘队干咳一声，“据我了解，他老婆跟人在外面乱搞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但是，他不介意，一来，像这种交易，吴大恒肯定给了他什么好处，二来，里面肯定还有什么别的事儿，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你说的是实话？”
“是实话！”
刘队忙点点头，然后想了想，又说，“至于那个老头儿的事儿，可能，也不完全像是您想的那样。”
刘队用力地抿了抿嘴，“那老头儿，去找吴大恒他们，不单单是为了要钱，他确实是让人给打了，他的死，也很可能跟这个有关系，但是这里头有两个事儿您不知道！”
王小六儿微微皱眉，“你说说看。”
“那老头儿，不单是包工程的，准确地说，他的工作，是做工程的，这个老头儿有点儿能耐，他在做这个工程的时候，发现了一些猫腻儿。并且，在跟吴大恒那边要钱的时候，威胁了他们的人，说他们要是敢不给钱，就要把吴大恒他们干的那些事儿，都抖出去！吴大恒那小舅子以前是混社会的，一听这个事儿，当时就急眼了，说你丫跟谁装逼呢？上去就把人给打了，没想到，手底下没个轻重的，打出事儿了。”
王小六儿一听这话忍不住看看赵老大，赵老大也挺纳闷儿，“那工程上，出了个什么情况啊？你说明白点儿！”
“还能啥情况，就偷工减料啥的呗！三十六根钢筋，换成二十四根，大号钢筋，换成小号钢筋，用正经门窗的价格买的山寨货，如此种种，就大约是这么情况。具体的里面到底多少地方，我也不知道。反正，他们是没少在里面卡钱。赵大哥，您是知道的，做工程这里头的道道儿太多了，那工程从招标到落在他们的手里，都经了几手了，一个亿的工程几手下来，一半儿的钱都剩不下，他们自己还想卡点儿，就只能在别的地方想办法，不就这么回事儿么！”
刘队一摊手，“以往，很多时候，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出大事儿，都不是问题！”
“不是问题？”
王小六儿冷笑着，“盖楼的，楼都塌了，还不是问题？”
“兄弟，你不懂。”
刘队叹息一声，“质监局那边儿的，还有搞验收的那边儿，他们都有门路，要不然你也不想想，那种一跺脚，楼下都往下掉水泥的房子不也都过审了么！你想想那都怎么弄的！六爷您说我贪赃枉法，我承认，我确实干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儿，但我说心里话，我这种程度，其实真的不算啥！哪个地方没几个黑恶势力啥的，都一样！”
王小六儿斜睨着他，不做声，刘队咧着嘴继续说，“这件事上，我也确实收钱了，不过，我收那几万块钱，也不是算包庇他！不是他小舅子把人打死了么，本来要拘留的，他们使了点钱，把人捞出去了，就那个钱！”
王小六儿瞅瞅他，“那尸检报告呢？”
“啥尸检报告？没的尸检报告。”
刘队一撇嘴，“人都烧成灰了，还要啥尸检报告？闹事儿那俩，是老头儿俩儿子，他家一共哥三个！这俩儿子你以为是为啥出来闹事儿的，你以为，真是为了他爹要个说法啊？那你还是太年轻了。”
刘队说着，深吸一口气，“吴大恒是在社会上混的，明白里面的事儿，听说老头儿死了，知道事情闹大了，就赶紧把工程款给结了，全结给老头儿的小儿子了，此外，还以抚恤金的名义，多给了他儿子一百万，那小子一看见钱，笑得嘴歪眼斜的，当时跟吴大恒就说，那老头子，早就该死了，早死晚死，还不都是死！说完，就签了字，直接去把老头儿给烧了，等那俩回来看的时候，老头儿已经烧成骨灰了。”
王小六儿当时就懵了，在场的人，也震惊不已。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说话，但是能看出来，几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老头儿那小儿子，也是挺狗的，收了钱，直接自己捂下来了，谁也没告诉。他那俩哥哥知道以后，跟他要钱，他矢口否认，说没有这个钱，那俩哥哥要不来，就来公司闹来了，明码标价，一个人一百万，不给钱，就把事情闹大！呵！”
刘队叹息一声，“在这件事情上，我以一个旁观者的态度来说，我是这么认为的，吴大恒，肯定是个畜生！他干的那些事儿我都看不惯他！但是说实话，那一家子，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不就是敲诈勒索么？这事儿换成谁，谁都来气！”
“关键，你在这里面充当的是个什么角色啊？”
王总斜睨着刘队，“他们之间，怎么样，是他们的事儿，关键是，你干啥了！”
“王哥，我真的啥也没干！这个事儿他们自己解决的！我就帮着打了个招呼，捞个人，另外，我确实跟负责这个事儿的人说了，尽量让他们自己解决，别过早介入，如果他们能自己解决，咱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得了！”
王小六儿沉默了，一直不做声，几个人，也都不做声了。
“这样吧。”
王小六儿略微迟疑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看刘队，“你跟我说说，这件事儿，你准备怎么解决？”
“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解决都行！说实话，我也不是第一天有这个心思了！”
刘队直了直身子，“这些年，有的时候，我自己也睡不着觉，平心而论，有些事情，我虽然做了，但是做完了，我也依然觉得后悔，我时常在想，以前的我，是这样的人么？拿人的钱，感觉挺好，但是半夜三更，睡不着觉的时候也越来越多，我自己也挺痛苦的。”
王小六儿斜睨着他，没说话，刘队搓了搓大腿，狠下决心似的，“六爷，只要您能救我家人一命，我就辞职不干了！那些坏事儿，谁爱干谁干，反正我是不干了！另外，我可以跟您这么保证。”
刘队深吸一口气，“我这些年，不是好路来的钱，我全捐了，捐给福利机构，做慈善了！就当弥补我的过失了吧！”
王小六儿又看看赵老大，赵老大点点头，“小刘啊，你能这么想，大哥也算挺欣慰的！男子汉，大丈夫，知错能改就是好的嘛！”
王小六儿却冷笑一声，“这些年，你总共收了多少钱？”
“几百个w吧。”
刘队说着，有点儿老脸通红，“我以前，不敢收，现在，也不敢收那些大的，十几年下来，也就这么点儿。”顶点小说
王小六儿不做声。
“六爷，我敢对天发誓，我只有这几百个。”
“你把钱捐了吧，捐完了，再来找我。”
“诶！诶！”
刘队长忙点点头，很激动的样子，他刚要走，王小六儿又把他叫住了，“我希望，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
“我明白，我明白！”
刘队长忙点点头，“赵哥，几位老哥，那我先撤了！”
“嗯。”
刘队长赶忙转身走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阵唏嘘。
第二天，中午，马蓉蓉就来了，直接到了王小六儿家里。
她推门进来，“我哥跟我说，刘队不干了，辞职了，这事儿是你干的？”
王小六儿扭头瞅瞅她，“你怎么知道？”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我一猜，就是！”
马蓉蓉抱着肩膀，“刘队还给我们这边的一个孤儿院，养老院，还有军烈属什么的，都卷了钱了，散尽家财的节奏啊！咋的，你们俩一起吃个饭，把刘队给说明白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节奏啊！”
“哼。”
王小六儿冷哼一声，撇了撇嘴，他瞅瞅马蓉蓉，“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我来问问你啊！”
马蓉蓉屁股一扭，坐在一边，然后看看四周，“怎么就你自己啊？冯楠呢？”
“楼上睡觉呢。”
“这都几点了，都中午，还没起来？”
马蓉蓉往楼上看看，然后暧昧一笑，笑吟吟地上下打量着王小六儿，“行啊你，年纪轻轻的，还真有两下子！昨儿晚上又没少折腾吧！”
“你看你说的。”
王小六儿瞅瞅她，“你老打听这个事儿干什么，跟你没关系吧？”
“你看你，我这不夸你呢么！”
马蓉蓉还是笑吟吟地，然后往前探了探身子，“对了，这几天，韩冰还得过来一趟，你可别忘了！”
“嗯，我知道了。”
“诶，我问你个事儿啊！”
马蓉蓉一挑眉，用手挡在嘴边，“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偷偷摸摸的儿，把韩冰也给那啥了？”
“那啥了是什么意思？”
“啧，你还装什么呢，我就是问你，你跟韩冰，是不是也好上了？”
“想啥呢！”
王小六儿扑哧一笑，“人家啥身份，我啥身份，人家能看得上我啊？”
“要说身份地位什么的，你肯定比人家差远了，但问题是，这种事儿，又不是奔着结婚生孩子去的，玩玩儿嘛，不也挺正常的么！”
马蓉蓉撇着小嘴儿，“韩冰那个人，花名远扬，圈里圈外的人，都说她可那个了！你俩要是好上了，我也一点儿不奇怪！”
“你这脑子里，一天天的能不能寻思一点儿正经的？”
王小六儿斜睨着马蓉蓉，略微带着几分嫌弃，“我哪儿来那么大能耐，跟谁关系好，就能把谁忙活了，万人迷啊？”
“那谁知道了，不过，料想着，你小子应该也算有点儿过人的本事不是！我看，那几个跟你关系不错的大美女，那一个个，都跟你关系可铁了！哼，我就纳闷儿了，刚认识几天儿啊？为啥那些人就单单要给你那么大面子？就拿那个李薇来说吧，那女的，挺傲的，眼高于顶，厉害得紧，之前想联系联系她交个朋友，一顿饭约了好几次都没约上，你倒好，随便打个招呼，就好使！诶，我听说把冯楠上次顶账来的那批货又给收了？”
马蓉蓉一挑眉，眉飞色舞地，“你跟姐姐说实话，你到底使了啥手段了？是不是给人下了什么咒子了？”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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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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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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