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就在钱真人跪下磕头之后，终于，林子里有一个声音出现了。
“我，我叫钱连元，道家，茅山派！”
钱真人忙对着四周抱拳，“在下无意冒犯，今天的事情，全是误会！”
“我没问你！”
那个声音再次出现，有些愤怒。
钱真人一听这话，明显愣了一下，他扭头看向王小六儿，却见王小六儿缓缓地直起身子，他一抬手，四周的符咒，嗖嗖地就落在了王小六儿的手中，
王小六儿侧头，斜睨着那林子里一对儿冷森森的眼睛，淡淡地说道，“在下，王小六儿，师承青灯鬼门。”
“青灯鬼门？”
躲在阴影里的人的眯起眼睛，死死地盯着王小六儿，然后，又道，“九指神丐，跟你，什么关系？”
“九指神丐？”
王小六儿脸色一沉，也死死地盯着那个家伙。
“别装了。”
那人说着，竟然冷冷地笑了起来，“你手里拿着的，不是九指神丐的鬼符吗？”
“你说这符咒？”
王小六儿看了看，然后淡淡一笑，“这是我花重金，求来的。”
“笑话！”
那人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屑，继续说道，“九指神丐的符咒，岂是一个小鬼能够随意驱动的？今天，你最好说实话，要不然，你恐怕，离不开这里。”
“诶，有事儿说事儿，别这么说话行不？”
王小六儿斜睨着他，旋即一指钱真人，“老钱，你告诉他！”
“这，这符咒，乃是我家师爷留下的！”
钱真人忙搓着手，开始解释了，“至于，这符咒从何而来，我也不知道！只是，这小兄弟手中的符咒，确实是从我这里求去的！”
“什么？”
那声音里，更透着几分疑惑，他沉默了，似乎，又开始上下打量起王小六儿。
王小六儿不卑不亢，“这位高人，躲在暗处，没什么意思，既然来都来了，何不露一面，让我见识见识，阁下何等人物。”
“哼，你，不配。”
那人似乎很是倨傲，冷笑一声之后，往阴影处躲了躲，很快消失了，消失在了阴影了。
那细脖子的家伙看得明白，忽然抬起手中的锣，“当”地敲了一下，旋即后退两步。
紧跟着，四周的红色小人儿也消失了，簌簌簌，潮水一般退了下去。
“这一次，就算给九指神丐一个面子，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下一次再来，可别怪老夫心狠手辣！”
那声音忽远忽近，辨不清方向，王小六儿站在一边看了看，见浓雾一收，缓缓退去，也没追。
此时的他扭头看向地上那个女人，走上前，这一低头方才发现，地上躺着的那个红衣女子，竟然已经干瘪了下去。
她身形瘦削，皮肤土黄，看起来，已经是干尸模样，满头的白发枯萎飘散，一根一根的，像是无数蛛丝一样，看起来吓人极了，若不是那鼓起的嘴巴跟之前一模一样，王小六儿几乎认不出了。
“这什么东西？”
王小六儿扭头看向钱真人，然后用手一指，“这东西，你是从哪儿招上的？”
“唉……”
钱真人一听这话，郁闷极了，他当着王小六儿的面，直接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然后说道，“那天进山，去拜访一位高人，路上迷了路，无意之间走进了一座破庙，我见破庙之中端坐着的一个神像，头上盖着红头巾，心中纳闷儿到底是何方神圣，当时脑抽了，上前揭开盖头看了看，这一看，吓我一跳！当时我就知道大事不妙！”
王小六儿眨巴眨巴眼睛，“你看见啥了？”
“看见一个泥胎，长得跟个大耗子似的！”
钱真人说着，一脸无语的模样，“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耗子二姑。”
“耗子二姑？”
“对！”
钱真人点点头，“据说是个老处女，因为生得丑陋，一把年纪了，都没把自己嫁出去。这女人，虽然长得丑陋，生前也是一个有修行的人，他死了以后，一直咽不下一口气，死而不僵，村民不敢将其下葬，后来也不知怎么的，被人塑成泥胎，供奉起来了，是当地一座小阴庙的法主！”
“你对她做什么了么？为啥她缠上你了？”
“还能做什么！”
钱真人一咧嘴，擦擦脸上的汗水，“还不是因为我掀了她的红盖头！”
钱真人无语极了，“我也是当时喝多了，脑袋短路，我咋把这事儿给忘了呢！这耗子二姑的红盖头，是不掀的，谁掀了她的红盖头，谁就得娶她，不把她娶回家，她就要杀人！”
“我去！”
王小六儿被逗笑了，“你看了人家的脸，就让人给讹上了？”
“当时吓我一跳，我哪儿想那么多！”
钱真人一脸苦相，扭头看看王小六儿，摊开手。
王小六儿一撇嘴，悠悠地说，“这长相，也确实是难点儿，我还以为拿错剧本了呢！”
王小六儿说完了，摇摇头，“好歹你俩也是夫妻一场，你还是把她给埋了吧！”
“你，你才跟她夫妻一场呢！”
“我有女朋友啊！”
王小六儿一摊手，“你掀了她的盖头，跟我有啥关系！”
“可她明显是相中你了！”
“我没相中她啊！”
“我也没相中啊！”
“你掀了人家的红盖头啊！”
“你！”
钱真人说不过王小六儿，寻思寻思，真就用树枝挖了个坑，把她给埋了。
好家伙，两个人从林子里走出来，再找上道，等回去的时候，这天都要亮了。
钱真人跟王小六儿想到一起去了，都想去洗个热水澡，去去身上的晦气。
好歹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还营业的澡堂子，王小六儿和钱真人也没寻思别的，就一起去了。
这个点儿上，澡堂子基本上没几个人，王小六儿和钱真人走进去泡了个热水澡，看四周星星点点的几个男的都盯着王小六儿一脸震惊，王小六儿挺纳闷儿，就问钱真人，“诶，他们干嘛？老那么看我干啥？”
钱真人瞅瞅王小六儿，“羡慕你吧！”
“羡慕我啥？”
“羡慕你这一身腱子肉，羡慕你，是个爷们儿！”
“这里有几个不是爷们儿的，不都是爷们儿么？”
“那爷们儿和爷们儿能一样么？”
钱真人说完了，把毛巾敷在脸上，嘴上不说，心里头，也闹心了。
很明显，他有点儿伤自尊了。
但这也让钱真人搞明白一个事儿。
他终于明白，为啥背地里有人传说，说王小六儿跟杨蜜关系不一般了，当时钱真人挺纳闷儿的，总觉得，像杨蜜那样的女人，肯定看不上一个毛头小子，可现在，钱真人明白了，面前这个小子，不单医术高，道行高，也确实有点儿天赋异禀的劲儿。
就这样一男的，哪个女人见了不迷糊？
钱真人心里想着，躺着捂着脸，略微一侧头，“诶，兄弟，你跟老哥说一句实话，一直以来，你是不是跟老哥我这儿扮猪吃老虎呢？”
王小六儿也学着钱真人的样子，脸上敷着毛巾，懒洋洋地，“为啥这么问？”
“今天在林子里，后来的那个，我没看清楚那个人是谁，但一看，就是个硬茬子，那个可比耗子二姑厉害多了。我这一路上，想了半天他说的话，我觉得，他说的那些，也不是没道理，兄弟你，确实有点儿不对劲儿！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你对符法不甚精通么，可刚才那会儿，我看你，催动符咒游刃有余啊！”
“我对符法，没那么精通。”
王小六儿擦了一把脸，“我是用御剑门的方法，催动的符咒，不过，我觉得，术法这东西，殊途同归，大抵上也差不多应该这么使。”
“那符咒，可是九指神丐留下的东西。”
钱真人咧着嘴，扭头看王小六儿，“那九指神丐，可是一个狠角色，他的符咒，不是谁都能使的。你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吧？但凡是一些惊才绝艳之人写出的符咒，都或多或少，会受到符咒主人的影响，有自己的性格。一般来说，你道行比写符咒的人的道行高很多的情况下，催动符咒，不是问题，可是，你的道行要是不如人家，想催动符咒，就得看点子。拿我来说吧，我也有我师爷留下的雷符，但我用不了，也不敢用，我怕伤不了别人，反而伤了自己！”
“都差不多吧，我也有类似的感觉。”
王小六儿擦了把脸，“一开始，要操纵那些符咒，并不容易，总感觉，像是那些符咒对我不是很认可似的，但是，后来熟练了，也顺手了，可能是因为你说的，跟修为有关系吧，不过，也不一定。”
王小六儿寻思寻思，“那些符咒，很厉害，也确实有自己的想法和性格，但我觉得，跟这些符咒打交道，就像是跟一些女人打交道一样，她瞧不上你的时候，你再牛逼，也一样啥都不是，可你要是真的把她摆弄明白了，那一个个的，可听话了，个个都服贴得紧。”
“哈哈！”
钱真人一听这话，乐了，他悠悠地看了王小六儿一眼，“这个比喻，倒是新颖。”
“那就那么回事儿吧！”
王小六儿说着，长叹一声，扭头看向钱真人，“不过，符咒终究不是人，没那么复杂，它瞧得上你，就是瞧得上你，不会藏着掖着。”
“不愧是杨小姐看中的男人。”
钱真人看看王小六儿，“我跟杨小姐，也认识了有些日子了，我一直觉得，杨小姐，看人挺准的，她能看上你，就说明，你肯定有一些过人的地方，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是如此人物。”
王小六儿看看钱真人，“你咋知道杨小姐看上我了？”
“那还用问啊？我又不是傻子，我一看杨小姐看你那眼神儿，我就知道，你俩肯定有事儿。”
“嗯？”
王小六儿一挑眉，“怎么说呢？”
“你没注意啊？她看你那眼神儿，火辣辣的，满眼都是那股劲儿！”
“不是。”
王小六儿一侧身，看看他，“你一个道士，咋对这种事情那么明白呢？”
“我不是道士！”
钱真人一撇嘴，“我是俗家弟子！”
“你直播的时候，不说自己是道士么？”
“诶呀，你看你，我不那么说，不没人看么！就是宣传，闹着玩儿的！”
钱真人嘿嘿一笑，有点儿猥琐，王小六儿寻思寻思，也跟着笑了，“今天，你可把我折腾够呛！”
“放心吧，老弟！这个人情，我记得！”
钱真人说着，扭头看看王小六儿，“我最近，可能会接个大生意，我不太能确定，到时候，我要是搞不定，我就请你帮帮忙，到时候，不管多少钱，咱俩对半分！”
“多大的生意啊？”
“弄好了，几百个w应该没问题！”
“真的假的？”
“那我还能骗你啊！”
钱真人说着，一龇牙，“老哥我，在外面，也算有点儿虚名！虽然杨小姐这样的女明星啥的，我不太搞得定，但是，那些什么嫩模儿啥的，也认识不少！要不，赶明儿我找个机会，介绍几个给你认识认识？”
“然后呢？”
“然后，你就自己看着办呗！”
钱真人一阵坏笑，“凭兄弟你这身材，这长相，这一身本事，搞定个那样的，都不是事儿！”
“我不喜欢。”
王小六儿倒也说的直接，“烂桃花，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我，我倒是没有！”
钱真人忙摆摆手，“我这条件，配不上人家，我也不往前凑合，让人讹上，也是挺麻烦的！”
“可不是么。”
王小六儿一撇嘴，“其实我眼光挺高的，那些所谓的美女啥的，有点，我就完全看不上眼儿，完全看不上眼儿的，我就看都懒得看一样。”
“还是看杨小姐来劲儿？”
钱真人一挑眉，“不过，那也正常，杨小姐什么样的人物？长得漂亮，有钱，最主要的，是气质这一块儿，那言谈举止，霸气里，带着点儿勾人的劲儿，简直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
钱真人欲言又止，王小六儿却冷笑一声，“就是有点儿爱撩骚儿，尤其是离婚以后，多少带着点儿放飞自我的劲儿。”
“咳咳，这，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钱真人一阵坏笑，偷眼看看王小六儿。
王小六儿寻思寻思杨蜜那股劲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啥样，你都知道，我能不知道么？不过，说真的，杨小姐咋样且不说，起码，对我没说的，她帮了我不少忙，我俩，处得也挺好。”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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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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