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吧。”
李红杏儿扑哧一笑，“说的跟真事儿似的！”
“本来就是嘛。”
王小六儿又一挑眉，“晚上下班了，去我那玩会儿啊？”
“不去。”
李红杏儿一撇嘴，然后身子一滚，下来了，她在王小六儿的面前转了一圈儿，走出去了，又走回来了，最后还是忍不住把王小六儿拉了起来。
笑嘻嘻地，话没说呢，人先贴过来了。
“姐！姐！”
俩人正搂在一起亲嘴儿呢，外面有人开始叫李红杏儿了。
看样子，前面有事儿要李红杏儿出面了。
李红杏儿忙答应一声，放下王小六儿噔噔噔地去开门去了，王小六儿站在一边也是没啥办法，摇摇头，也跟着一起上去了。
上去了才知道，是后厨那边儿两个员工打架了，架势挺大的，但其实没什么事儿，王小六儿感觉这点事情李红杏儿能处理，就没掺和，一个人坐在一边摆弄手机。
那小妮子蹦蹦跶跶地过来，给王小六儿端了一盘鲜切的水果拼盘，然后自己先拿着小叉子偷吃了一块黄桃儿，笑嘻嘻地也不做声，往旁边一坐，老实巴交地。
王小六儿瞅瞅她，忍不住暧昧一笑，难得地感觉到了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岁月静好。
他原本打算熬到李红杏儿快下班的时候，先跟李红杏儿一起叙叙旧，然后带小妮子一起回去，不成想，坐在那里没一会儿呢，王小六儿就接到了杨蜜打来的电话。
杨蜜晚上要过来，准备做个保养什么的，王小六儿手里的肉芝太岁不多了，也不确定够不够用，就先回去了，准备回去看看，哪知道，王小六儿这边儿穿过小胡同儿刚走到门口儿附近的时候，正看见，一个一瘸一拐乞丐模样的人正端着个小盆子朝王小六儿走来。
那人，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头发也已经打卷儿了，他的一条腿，明显是瘸的，走起路来的样子，很吃力。
他颠着手里拿着的小铁盆儿，里面哗啦哗啦的，都是一些零星的硬币的声音，王小六儿一开始没怎么注意，可一看那人走路的样子，心里头，不由得咯噔一下子。
他想到了一个人。
黄瘸子。
对面那个瘸腿的乞丐朝着王小六儿走来了，王小六儿，也正朝着他走过去。
出于警惕，王小六儿下意识把手伸进了兜儿里，像是攥着什么东西，那瘸子咧着嘴，一脸污泥地走到了王小六儿面前，张开嘴，“啊，啊啊，啊啊啊！”
他一只手攥着根棍子，另一只手，晃动着手里的盒子，炒菜似的上下乱动。
他似乎不会说话，一说话，都是“啊啊啊”的，语调儿上上下起伏，但说出口，都是“啊啊啊”的。
王小六儿被拦住了，也没法走，他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那乞丐。
乞丐五十岁上下的模样，不年轻了，也不太老，一双眼睛，却已经浑浊了。
王小六儿打量了一下这人，感觉这人的年纪，倒是跟爷爷说的“黄瘸子”差不多，可除却年纪差不多，还有点儿瘸以外，这个人跟黄瘸子好像也没什么太相像的地方。
王小六儿有点儿拿不准，就没做声，看他一个劲儿地抖动着手里的小铁盆儿，就从兜儿里掏出了两个一块钱的硬币，放了进去。
那乞丐掂量掂量，用略带着一点儿鄙视的眼神看了王小六儿一眼，转身走了。
“啊，啊啊！呸！”
乞丐还吐了一口，一瘸一拐，走了。
王小六儿扭头看着他，心里头好气又好笑，那乞丐也回头看看王小六儿，还跟王小六儿做了一个“鄙视你”的动作，那意思，应该是嫌弃王小六儿给少了。
王小六儿，没做声，就在一边儿默默地看着那个人。
“唉……”
他叹息一声。
要不是看在这个人可能是个残疾的份儿上，王小六儿想踢他一脚，但是，寻思寻思，这人也挺可怜的，就算了。
他摇摇头，从兜儿里拿出钥匙，准备开门，就在王小六儿一拉锁头抬起头来的刹那，借着门里映射的光影，王小六儿一眼就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
不，准确地说，不仅仅是他自己！
王小六儿分明地看见了，自己的身后，正无声无息的，站着一个人！
“咻——”
斜刺里，金属破风之声轰然乍现，王小六儿吓得一矮身子，饶是他反应神速，依然感觉到，什么东西贴着他的头发就过去了！
王小六儿当时惊出一身冷汗，可身后那人，却完全不给他机会，一刀没削中，对着王小六儿又是一刀！
这一刀，咔嚓一下直奔着王小六儿胸口扎了过去，可王小六儿蹲在地上，猛地往外一拧，一个鹞子翻身出去的同时，没等他抬头，那人的一只手已经砰地一下攥住了王小六儿肩膀！
他一只手掐着王小六儿的肩膀，同一时间，另一只手直奔着王小六儿的心口窝儿就扎了过去！
王小六儿被抓住，抽身不得，情急之中把手一压，吭哧一把攥住了那人的手腕，那匕首在距离王小六儿的肚子不到三寸的位置戛然而止！
那人也没想到王小六儿反应这么快，一惊之下，有些不知所措，就在此时，王小六儿飞起一脚，正蹬在那人的胸口处！
砰地一声，男人一个跟头飞出了两三米，却没倒，而是将将站稳！
王小六儿一看，准知道这人是个练家子，他脸色一沉也不废话，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个家伙。
这是一个中年人，穿着一身很普通的工作服，像是个工人，他的头上，还戴着个冲锋帽，灰绿色的，帽檐儿压得很低，他明显长得不怎么样，还有点儿酒糟鼻子，那一对儿三角眼，闪着寒光，看身上的筋肉，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王小六儿盯着那家伙的时候，那个家伙，也正盯着王小六儿，他阴沉着脸，一对眼睛，如豺狼盯着猎物一样。
虽然他没说话，但是他也瞧出来了，这个小子，也不白给。
偷袭，跟正面交手不一样，本事再大的人，也有分神的时候，自古以来，本事很大，却命丧鼠辈之手的人不计其数，能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连续数次躲过致命的攻击，这说明，眼前这个年轻人起码也是个功夫“上身”的行家了。
一个动作，重复三万次，就会形成肌肉记忆，进而演化成为一个人的本能，世界上，绝大多数的搏击术都以此为基数，大同小异，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身手说明他在之前肯定经过极为严酷的训练，要不然，一般人，绝对没有这样的身手。
看样子，还真是个硬茬子。
中年人手里的匕首，并没有掉落，他反手拿着那把刀，缓缓地提到了身前，做出一个防御的姿势。
王小六儿手里没有趁手的家伙，也压低了重心，张开了五根手指，摆出了一个古朴的姿势。
“嗯？”
中年人又是心下一惊，有些看不明白，就在此时，王小六儿忽然五指一抠，咔嚓一下，地上一块稍有松动的彩砖跳了起来，他砖头，比寻常的砖要小一些，一下跳到了王小六儿的手心，那中年人何曾见过这样的手法，当时一惊，也就是趁着这个机会，王小六儿把手一甩，呼地一下，那砖对着男人的脑门子就打了过去！
中年人心中一惊，嗖地往前一滚，一下躲开了那砖头的同时，一个突刺，对着王小六儿就扎了一刀！
王小六儿侧身躲过，一把擒住了他的手腕，却不想电光火石的一刹那，男人刀交左手，对着王小六儿喉咙又是一刀！
这一下，又快，又狠，王小六儿也吓一跳，他身子往后一闪，堪堪躲过，再看那人，一刀不中，使出一个转身腿，砰砰砰起脚连环，刹那间，拳来脚往地跟王小六儿斗在一起！
王小六儿那功夫底子可不是白给的，连续几个招架，丝毫不落下风，那人跟王小六儿过了几下子，就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是好惹的，他很着急，不想耽搁，眼瞅着占不到便宜，抽冷子在兜儿里抓出一把石灰，直奔着王小六儿的面门就甩了过去！
王小六儿一看眼前一团白雾，忙用手一挡，那人极有经验，看王小六儿抬起胳膊，瞅准机会对着王小六儿的肚子就刺了一刀！
要说这一刀，按常理必然刺中，哪知道，情急之中，王小六儿膝盖外摆，以膝盖外缘磕开了对方的手腕，闪红门，斜行而进，单掌下挫，一下摁在了那人大胯上，男人重心不稳，一个趔趄，却趁此机会刀交右手，翻手往后一甩，那锋利的刀刃，直朝着王小六儿的脖子割了过去！
哪知道，王小六儿闭目侧耳，都不用看，半空中一个勾漏手，扯住了那人的手臂，“哏——”
他身子往后一拽，扯开对方的来势，同时小脚横搓，势如奔马，啪地一下，鞋底子撞在了男人的小腿骨上，男人就觉得小腿都要给他踢裂了！
他一声闷哼，重心失衡险些扑倒。
王小六儿趁机连出两掌，砰砰两下，直打得那人眼冒金星！
王小六儿不想给他机会，身子一扬，高抬腿，垫脚尖儿，呼地一下，直接对着他的脸上又抡了一脚！
这一记高鞭腿，不偏不倚直接抽在中年人的脸上，咣地这么一下子，当时就看见水花四溅，男人身子一歪直接被抽翻在地，他连打了两个滚儿，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儿，开始抽搐。
王小六儿见状，心下一惊，心说不至于吧，这是一脚踢死人了？
他可不想惹上人命官司，看男人抽搐得愈加厉害，忙把手机拿了出来，这边儿120还没拨通呢，那倒在地上的男人忽然一个翻身，腾地一下跃起多高，撒丫子就跑。
王小六儿扭头一看，当时就惊了，心下大骂赶紧追了上去。
那人差一点儿就被踢失忆了，跑起来，却不慢，他准知道落在王小六儿手里没好果子嗤，也算玩命了，这一头扎进胡同儿里，王小六儿跑得贼快，也硬是没追上。
王小六儿在身后跟着跑了能有十来分钟，那人直接钻进了附近的一个废旧的厂区。
王小六儿紧随其后，也跟了进去。
他准知道，这人自己不认识，他偷袭自己，肯定是有人背后指使。
他其实也想看看，到底他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当王小六儿踹开厂房的大铁门的时候，迎接他的，竟然一把黑洞洞的猎枪。
王小六儿一进去，就站住了。
几乎在同时，王小六儿在几个奇装异服的人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男人，胳膊上缠着绷带，手里的拿着一把双筒猎枪咧着嘴，正恶狠狠地看着他。
王小六儿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人，竟然是之前去老王头儿家里耀武扬威的那货！
王小六儿原以为这人可能是黄瘸子的手下，一看见这帮人，当时有点儿懵。
准确地说，可能不是有点儿懵，而是有点儿失望。
相比于这些人，王小六儿明显更想见见黄瘸子，或者谈，或者打，多少年的恩怨，总要有个了断才好。
他站定了，没动，环顾四周，发现，起码这厂房里，有四五把双管猎枪正对着自己呢。
人都说，神仙难躲一溜烟儿，说的就是这种火器，虽然在现在这年月，这种猎枪看起来有点儿古老，威力也一般，但是跟冷兵器比起来，这种东西还是非常可怕的。
四五把这样的猎枪同时对着一个人，即便是王小六儿这样的人，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
人的命，只有一条，他可以赌一下，但是，他输不起，换谁都一样。
“小屁崽子！”
那个耀武扬威的货让王小六儿揍了一顿，看眼下，有了报仇的机会了，又狠起来了。
他瞪着眼睛，咧着嘴，“没想到吧，你也有落在我手里的一天！”
王小六儿斜睨着他，没做声。
“你瞅啥！”
那人看王小六儿瞅自己，用手里的猎枪顶着王小六儿的脑袋，恶狠狠地，“你丫还敢瞅我？嗯？你再瞅我一下试试？”
王小六儿斜睨着他，也不做声。
男人的眼睛都快立起来了，“你还瞅是吧？给我跪下！”
“就凭你，你配么？”www.
王小六儿冷森森一笑，瞅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轻蔑。
那人一听这话，无名火起，“小瘪犊子，你丫还真是牛逼啊！都这时候了，还敢装呢？信不信，你再跟我装，我现在就一枪崩了你！嗯？”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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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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