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六儿笑了笑，一摆手，男人真就点头哈腰地跟着王小六儿他们一起走了。
时间，已经是半夜，四个人临时改变了计划，倒也没有表现得很狼狈，一路上有人在前面带着，四个人脚下加紧，大约过了能有一个多小时，终于在一处层峦叠嶂的老林子里头看见了一道壕沟一样的地方。
那男人，用手一指断崖位置，对王小六儿等人说，“看那绝壁之上没有，那里有一个山洞。”
王小六儿坐在一边，也看了看，这山洞位于断崖的中间位置，四周，都是悬崖峭壁，普通人根本就上不去，也下不去，就这地方，正常人别说进去了，能发现都难。
王小六儿看向了钱真人，一扭头，示意钱真人说说感想，钱真人一看，当时也懵了，他微微皱眉看了半天，对王小六儿说，“普通的尸类，绝没有能进这山洞的可能。”
王小六儿也点点头，很同意地说道，“是啊，能在这种地方进出自如的，绝不是什么善茬子。”
“那你们怎么想的？”
那男人看看王小六儿，又看看钱真人，脸上露出了几分鄙视，“要不，咱们就这么回去？”
“来都来了，回去干啥！”
钱真人说着，挽起袖子，“我带了绳子，咱能进去。”
“我能下去。”
男人说着，用手一指自己肩膀上扛着的绳子，“但咱们先说好，要是山洞里头有什么好东西，得算我一份儿！”
王小六儿忍不住笑了，“那是自然！”
“那，我在前面引路，你们跟过来！”
那男人说着，一瘸一拐地走在前面，看看四周，然后把绳子套在了一个枯木之上，王小六儿看他虽然腿脚有点儿问题，但是身手敏捷，比一般人还厉害不少，也不由得心下感慨，看样子，真是人不可貌相，之前遇上黄瘸子，就看黄瘸子那腿脚灵活得很，现在看这人，也没比黄瘸子笨拙多少。
等那人拉着绳子下去了，王小六儿对钱真人的两个小徒弟说，“你们就先别下去了，在这里守着，遇上事情了，机灵点儿！”
王小六儿说完，又看向钱真人，“老钱，要不，你也别跟去了，你也在这里等着。”
“不行！”
钱真人摇摇头，忙道，“我得看看，我师父是不是真的倒在这里了，要真是，说什么，我也得带他走！”
王小六儿看钱真人说的真切，不好多说什么，他点点头，手一拉绳子，不急不缓地落了下去。
王小六儿打小儿就有飞檐走壁的能耐，玩个索降自然不在话下，钱真人虽然手上有点儿功夫，但是这种爬上爬下的，明显不在行，他笨手笨脚地老半天，才下去，等他爬到了洞里的时候，王小六儿和那男人已经往里走了挺远了。
钱真人忙拿出手电，跑了过去，他刚走了两步，就感觉脚底下绊了个什么东西，这低头一看，好家伙，这地上，横七竖八的，都是些骨头棒子，累累白骨在地上，到处都是，看得钱真人一阵恶寒。
“这地方，还真是有点儿什么东西。”
王小六儿鼻子一动一动地，感觉到了这空气里的腥臭味儿，他抿了抿嘴，对那山民说道，“你进去过么？”
“我上一次，就走到这里，就不敢再往里面走了。”
那人压低声音，像是怕被什么东西听见似的。
王小六儿点点头，首先一个朝里面走了过去。
他手里拿着手电，走的不慢，一边走，一边留意着四周，这时候，钱真人在王小六儿身后忍不住说道，“兄弟，兄弟！你有没有感觉这地方有点儿不对劲儿？这山洞，怎么，怎么看着……”
“像个盗洞。”
王小六儿接过话来。
钱真人很明显地一点头，像是十分同意王小六儿的说法似的，王小六儿也不避讳，眼瞅着那盗洞里的铲子印儿，说道，“这不仅是盗洞，而且，看起来，像是官盗。”
“嗯？”
前面的山民一听这话，盗明显地愣住了，他扭头看看王小六儿他们，“你们，你们也是盗墓的？”
“不是。”
王小六儿摇摇头，“你想多了。”
“你不是到目的，咋知道这是官盗呢？”
“你笨法想啊。”
王小六儿用手一照四周，“这山洞，这么高，这么宽敞，你觉得能是一般的盗墓贼做的么？一般的盗墓贼，打洞的时候就跟老鼠差不多，能把洞口做多小，就把洞做多小，要是遇上那手法极高的，那洞口打的真就跟老鼠洞似的，一个人，勉强能过，大一点儿都不带的。”
“嗯？”
那山民一脸懵，“那，那是为啥嘞？”
“还能为啥，为了掩人耳目呗。”
王小六儿抿了抿嘴，继续说道，“我听人说过，盗墓这一行，最怕被人知道，有些厉害的盗墓的，会做土，在地上打洞的时候，挖出来土就地就能给做没了，所以地上只能看见有洞口，看不见他从里头翻腾出来的土，不过这是个技术活儿，一般人可学不会。”
钱真人点点头，说道，“这我也听说过，听说，有些厉害的人，还会锁骨法，他打的洞，就自己能进去！”
“不是，我是问你，为啥要打那么小的洞呢？”
那山民很好奇地看着王小六儿。
王小六儿也瞅瞅他，略微有些不耐烦地说，“还能为啥，一来，是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二来，也是为了安全，他洞打的小，被人发现的时候，别人也进不去，等别人把洞口打开了，要进去的时候，他早就挖个洞跑了。”
“啊，这么回事儿啊！”
那人点点头，又一脸疑惑，“那，那官盗为啥……”
“官盗没啥本事，就是人多，人多力量大，挖个古墓不难，他们没有摸金校尉寻龙点穴的本事，只能用蛮力打开墓室，需要的人多，拿走的东西也多，进进出出的，都是人，洞口打的太小了，挤得喘不过气来，所以大凡是官盗，都没有盗洞太小了，加上他们有官面儿上的身份，不怕人知道，大摇大摆的无所顾忌，自然不用想太多。”
钱真人深有感触地说，“要说官盗的祖师爷，据说是曹操，当年，曹操手里没有军费，为了筹集钱粮，专门儿找了一群人到处挖坟，扩充军饷，自此以后，才有了所谓的官盗。”
“是这样么？”
那山民看向王小六儿。
王小六儿寻思寻思，“是，但也不能说完全是。”
王小六儿抿了抿嘴，“严格意义的官盗，大约是从曹操开始的，但是广义上的官盗，远比这个要早，像赤眉军挖吕后的墓不就是个例子么，赤眉军起义可比三国时代早多了。那些人盗墓，你说是不是官盗？本质上也是！”
“对对对，这也对。”
钱真人点点头，“这事儿我也听我师父说过，据说，赤眉军盗墓的时候，打开棺材，发现吕雉还栩栩如生呢，那些家伙看在眼里，兽性大发，还把吕雉给那什么了！”
“史书上确实这么记载过！”
王小六儿话刚说完，那一边儿的山民直咧嘴，“那死了多少年了，还能栩栩如生？还能那啥？”
“哼。”
王小六儿冷哼一声，心说看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然后悠悠地说，“在一些特殊的环境条件下，尸体，是有可能栩栩如生的，但是遇上那样的尸体，千万要小心，因为即便那些东西没有尸变的迹象，也不代表，它就不会尸变。”
“那可不怎的！”
钱真人对这些事儿很有自信，忙说，“我跟我师傅走江湖的时候，就遇上过！说实话，我们当时，不怎么害怕那种长了獠牙的老粽子，最怕遇上的，就是那些肤白貌美的小娘们儿！那些东西，躺在棺材里上百年，一点儿样儿都不变，想想都透着邪！”
王小六儿一下扭头看向钱真人，笑道，“你还真遇上过？”
“别提了！”
钱真人老脸一红，欲说还休的模样，他摆摆手，“不说这个，不说这个！”
他抬头看看头顶的盗洞，说道，“看这洞穴的样子，像是有些年了，起码得几百年了！”
“对。”
王小六儿点点头，“也不知道是谁弄的。”
“能是曹操的手下干的么？”
那山民还挺好奇，问王小六儿，王小六儿想了想，摇摇头，“那谁说得准呢。”
“诶，曹操盗墓，真有那个事儿么？”
“很正常，有什么不可能的。”
王小六儿一边往里面走，一边继续说，“像曹操那种人，绝对是那种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人，虽然这事儿未必是他自己亲自授意的，但是他手底下那些人，完全干得出来这个事儿！”
“能么？”
山民还是有点儿怀疑。
王小六儿看他质疑自己，忍不住继续说道，“三国早期，曹操手底下，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谋士，叫程昱，这个人，是曹操手底下五子良谋之一，就身份地位而言，绝对是曹操最亲信的手下之一，他一生之中，跟随曹操东征西讨，建功无数，而且对曹操极是忠诚，虽然在史书上这个人通常被记载成老好人的形象，但实际上，这个叫程昱的老实人在当时却干了一个臭名昭著的事儿。”
王小六儿顿了顿，“他曾经有死人肉，冒充猪肉，充当军饷。虽然当时也是打仗，军粮没有了，实在没办法了，但是用人肉充当军粮的事情，一般人能干的出来么？所以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曹操做事不择手段，他手底下的人，一样有样学样。不过，程昱这么做，也有自己的理由，一来当时情况就是那么个情况，不是逼不得已，也实在没人这么干。二来，他这么做，也是出于忠诚，说白了，这事儿到底是不是程昱干的，也说不准，谁手底下还不养几个背锅的？不过程昱一辈子的名声，确实都毁在这件事上了，以至于，曹操死了以后，就华歆王朗那种混子都位列三公了，程昱，却一直没有受到重用，想来，这件事也跟这件事给他带来的负面影响脱不开关系。”
“你这说的对。”
钱真人点点头，“现在那些大老板啥的，谁手底下，还不得养几个临时工啥的！”
“可不是么。”
王小六儿说着，忽然一下站住了，钱真人等人正寻思王小六的话呢，一看王小六儿站住了，也都站住了。
“咋了？”
“你们听，什么声音？”
王小六儿侧着耳朵，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那两个人在后面也聚精会神的听着，听着听着，忽然间，王小六儿就听见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距离不近，但是听起来还是很明显的，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似的。
王小六儿陡然一惊，一下就精神了，因为，他听出来了，这声音，就像是两个人在小声交谈，一下一下，一下一下，距离忽远忽近的，虽然这声音听起来不算恐怖，但是，那忽远忽近的样子，确实让王小六儿警惕起来。
王小六儿也没惯着，站在一个“t”字形的路口儿，左边看一下，右边看一下，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黑色的蜡烛。
王小六儿蹲在地上，用打火机将蜡烛点了，奇怪的是，拉住燃烧起来，冒着的，却是绿油油的那种光，看起来，诡异极了。
王小六儿单手掐着灯，缓缓地举了起来，随着光影一闪，钱真人和山民齐刷刷地朝着头顶看过去，这不看还好，这抬头一看，钱真人和那汉子顿时吓得脸色大变！
只见，那拱桥形状的头顶上，一堆儿一块儿，尽是些凸起样子的东西，赖赖嘟嘟，看起来十分地不规则，可仔细一看，能清楚地看见，那些影绰绰的东西，竟然都像是半埋在泥浆里的死尸一样的东西！
他们或露出半个死人脸，或两只胳膊挣扎着像是想要离开，或平躺着只露出两只大眼睛和高颧骨，又或者，有的人，正努力地用垂下来的手臂朝着三个人不断地抓挠了，抓挠着，眼神中充满了怨毒，愤怒，像是恨不得要将三个人拖入泥塘之中分而食之一样！
“我去……”
饶是见多识广，钱真人还是被吓得脚下一软，险些坐在地上。
他半蹲在地上，歪歪着身子，连呼吸，都明显变得急促起来，他看着，看着，忽然听见吧嗒一下，钱真人跟王小六儿几乎同时一转身，随着这一转，就看见，原本还算硬实的墓道顶儿上，什么东西，吧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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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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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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