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慕承欲言又止,随即,他收起了刚才严肃的神色,温和地望着她们:“聊完了?”
顾璃发现厉慕承的异样,这男人,仿佛有什么话要跟许如清说似的。
她连忙道:“如清,我去附近超市买点日用品,家里好多东西都用完了。等晚点宋薄言把两个孩子送回来,我再回来接可乐。”
许如清微微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顾璃已经匆匆离开了。
顾璃走后,厉慕承才终于开口。
“如清,我……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
厉慕承浓重漆黑的眸子透着深深的愧疚和歉意,缓缓的说:“刚才福利院打电话过来,说安安患上了自闭症。他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
许如清的心咯噔了一下,面色有些凝重,小声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给吴叔打了电话,本想把安安送过去,让他跟爷爷奶奶在一起。但吴叔年纪大了,照顾着吴婶已经很吃力,再来个安安,我怕他顾不过来。”
许如清点点头,道:“吴叔这么大年纪了,能把吴婶照顾的这么好,已经很不容易了。”
厉慕承拉过她的手,言语中透着一丝恳求,“所以,能不能让安安跟我们一起生活。医生说,他现在失去了父母,是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只有给他一个家,他才能渐渐从阴霾中走出来。”
许如清轻轻将手抽了出来,低着头,沉默着。
虽然安安只是个孩子,可她总是能从安安的身上看到苏瑶的影子。说实话,她有点怕这个小孩。
更何况,苏瑶的死,安安保不齐还会算在她的头上?
如果是这样,让安安跟他们一起生活,真的合适吗?许如清笑了笑,苦涩的说:“你明知道我心软,说是征询我的意见,其实,你已经决定了,是吗?”
厉慕承顿了顿,诚恳的望着她,道:“不,我没有这个意思。如果你不同意,我绝不会不尊重你的意见。”
“好,那这次,我不同意。”
许如清的语气虽然很轻,可每一个字都说的极为清楚,这是她深思熟虑之后的。
厉慕承大概也没想到,她会回绝的这么干脆。
微微意外之后,他点点头,道:“苏瑶对你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让我们错过了这么多。你不同意,也是应该的。”
“你会怪我狠心吗?”
许如清深深的望着他,道:“无论你相不相信,我都要告诉你,安安身上有他妈妈的影子,我不敢再冒险了。如果他以后真的跟我们一起生活,那我不仅是拿自己冒险,也是拿星星冒险。你别忘了,在他看来,我们不仅害死了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也相当于是我们害死的!”
“那是苏瑶罪有应得!”
厉慕承面色严肃的道:“我会跟安安说明白这些的。”
许如清子潮的笑了笑,道:“杀父之仇和杀母之仇,是怎么都说不明白的。慕承,别自欺欺人了,好吗?”
厉慕承没再说话,可是,从他的神情里,许如清能明显看出他的失望和为难。
她別开了目光,生怕再多看他一眼,她就会心软,就这么糊里糊涂的答应下来了。
……
临近傍晚,宋薄言带着两个孩子从游乐园回来,可乐和星星都满载而归。
尤其是许含星,开心的手舞足蹈,抱着一堆礼物,道:“妈咪,你看,我们不仅去了游乐场,宋叔叔还给我买了星黛露和玲娜贝儿呢!”
可乐连忙把自己的礼物也拿出来,道:“是啊是啊,我的限量版坦克模型,宋叔叔也给我买到了。”
许如清客气的跟宋薄言道谢,可顾璃却似乎像是能看懂宋薄言的‘阴谋’似的,就在一旁不冷不热的看着他们。
这么一波糖衣炮弹,就问哪个孩子能受得了?
顾璃总觉得宋薄言跟可乐这么热络,是表现给她看的。
索性,她对许如清道:“这屋里太吵了,走,我们出去转转。”
“现在吗?”
许如清道:“马上都要吃饭了。对了,我还得在这里照顾慕承,你替我请宋律师吃个饭,帮我谢谢他啊。”
顾璃完全没想到,许如清会在宋薄言面前来这一出。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许如清,道:“你确定?你是认真的?”
“当然了。”
许如清像个尽职尽责的红娘,帮他们牵线,“宋律师今天带两个孩子玩了一天,肯定是又累又饿。你请人家吃个饭,不是应该的吗?”
宋薄言向许如清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心想着,顾璃要是许如清这种善解人意又心软的甜妹,他不知要省多少力气!
而顾璃此时已经尴尬的无所遁形了,拉着许如清,挤出一抹假笑,道:“我还是请你吃饭比较好,你以前帮我带可乐可是比他多的多了。走走走,我先请你吃饭。”
说完,她拉着许如清,逃一般的出了门。
刚出病房,顾璃就松开了她,气呼呼的道:“许如清,你是想活活把本姑娘给气死吗!”
许如清掩嘴笑道:“我以前还真有点排斥这个宋律师,可现在啊,我觉得对孩子能这么有耐心的男人,人品一定不会差。至少,他是个善良的人。如果以后,有这么个男人疼你爱你,我得多放心啊。”
“行了吧!”
顾璃不屑的道:“你赶紧给我打住!你这人还有没有点立场?这么善变呢!我跟你说吧,宋薄言这人向来善于伪装,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他啊,就是个心机男,没错了!”
许如清没有再说话,有些沉默地耷拉着脑袋。
“你……你怎么了?”顾璃疑惑的道:“你不会吧?我就说了宋薄言几句,你就不开心了?你这……不对劲儿啊。万一被你家厉总裁知道了,还不活剥了你?”
许如清打了下她,道:“你胡说什么呢!你刚才说他善于伪装,我就想到了一个人。”
“谁?”顾璃疑惑地问。
许如清深深吸了口气,道:“苏瑶。”
顾璃愣了愣,转而道:“她不是死了吗?不是说在送往监狱的路上越狱,被击毙了吗?没事好好的,提她做什么?”
许如清纤长的睫毛微微低垂着,小声道:“她的儿子之后被送到福利院了,可现在,福利院的老师说那孩子得了自闭症。”
顾璃更不解了,问:“那跟你有什么关系?虽然我知道这样说一个小孩子不好,可我觉得啊,所有跟苏瑶那女人有关的人,以后你最好都不要接触。晦气!”
“厉慕承想把他接回来,和我们一起住。”许如清深深的叹息了一下,道:“你走后,他就跟我说了这件事,还问我的意见。”
顾璃立刻紧张起来,追问道:“那……那你同意了?如清啊,这种事你可千万不能犯傻了。抚养一个孩子,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况且,这个孩子,还是仇人的孩子,你可一定不能松口。”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拒绝了。”许如清蹙眉道:“可我看着厉慕承那么为难,那么纠结,我心口也发堵。我总觉得,也许是我自己的问题,太敏感,太小气了。”
顾璃立刻道:“打住!绝不能这么想!如清,你好好想想,那孩子的妈妈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害得你和星星漂泊流浪了这么多年。她是恨不得你死啊!你怎么能再把她儿子接过来?谁知道这孩子以后会不会心里变态,报复你们?”
顾璃说完,也更加坚定了许如清不把安安接回来的决心。
就这样,两人说了会儿话,还是回到了病房。
宋薄言似乎很喜欢孩子,面对可乐和星星的时候,从来都是笑眯眯的,丝毫没有不耐烦。
顾璃站在门口,虽然嘴硬,却还是被这样的一幕动容了。
似乎意识到了顾璃的目光,宋薄言回过神儿来,道:“现在可以请我吃饭了吗?”
顾璃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件事,可刚才可乐和星星围着宋薄言,那种温馨又热闹的场景,的确令她动容了。
因此,她没有再拒绝,而是道:“那快走吧,这么晚了,也别打扰人家休息了。”
就这样,宋薄言和顾璃带着可乐跟他们道了别离开,犹如一家三口似的。
许如清看着他们的背影,取笑道:“要是被季修文看见,恐怕得气死了!”
可厉慕承却没有附和,只是勉强的笑了笑。
许如清知道,他还在想安安的事情,他还在为安安的事感到忧心。
她心里一再告诉自己:许如清,一定要坚持住你的立场,绝不能妥协。
……
路上。
车刚好路过一个繁华的商业区,可宋薄言丝毫没有停车的意思。
顾璃道:“不是要我请你吃饭吗?你不在这儿停下,前面就没有饭店了。”
宋薄言瞄了眼后视镜,道:“我看你今天买了不少东西,这些食材完全可以做一桌晚餐了。”
“哦,太好喽,宋叔叔做的饭最好吃了!”
可乐开心的拍着小手欢呼道:“宋叔叔做的饭,比饭店的好吃一百倍!”
顾璃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她尴尬的道:“这么晚了,还是在外面随便吃点吧。”
“外面的饭菜不健康,谁知道有没哟地沟油?”
宋薄言轻描淡写的拒绝,继续将车往小区开去。
就这样,他又顺理成章的去了顾璃家里。
……
顾璃是一个厨房白痴,看着宋薄言有条不紊的将食材拿出来,该放冰箱的放冰箱,该放厨房的放厨房,她就有点不知所措。
站在原地,仿佛什么忙也帮不上。
可乐倒是很自觉,玩了一天也算玩够本儿了,跑去房间写作业了。
而顾璃尴尬的道:“宋律师,我……能帮你干点儿什么?”
宋薄言顿了顿,放下手中的东西,拉过她的手一直将她送到了书房。
顾璃只觉得被他牵着的那只手,手心都在发烫。
她红着脸,心跳不禁快了许多。
而宋薄言让她坐在椅子上,拿出法考资料,道:“你在这儿老老实实的看书,等我做好饭,喊你出来。”
“这……”顾璃难为情的道:“不太好吧。你又不是保姆,到我家,让你做饭,这个……”
宋薄言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不要这个那个的了,你专心复习,只有过了法考,我才能继续培养你,嗯?”
顾璃听他这话总觉得别别扭扭的,他‘培养’她?
有没有搞错啊!
而宋薄言现在已经去了书房,开始准备晚餐了。
尽管顾璃在书房,可还是能听到厨房里的烹炒声。
很快,那饭菜的香味就飘了进来。
她只觉得这屋里弥漫着的,不只是烟火气息,更是一种温暖和踏实。
顾璃有点害怕这样的感觉,因为,她好像越来越享受,也越来越依赖他了。
她捂着发烫的脸颊,自言自语的道:“顾璃,你清醒一点!宋薄言是你能碰的男人吗?你一个离婚带着娃的小妇女!”
吃完晚餐,顾璃主动承担起了洗碗的任务。
而宋薄言也没有阻止,她收拾碗筷,他就擦着厨房流璃台上的油渍。
这时,便听见宋薄言淡声说道:“你想知道的线索,我查到了一些。”
顾璃立刻放下碗筷,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是说澜月的事?你查到了?这么快?”
“嗯。”
宋薄言见她脸上露出这么崇拜的表情,也笑了,“刚才我做饭的时候,朋友通知我,查到了澜月给那个医生的转账记录。二百万转到那个医生的账户之后,她就辞职了。所以,你猜的不错,这个医生跟澜月之间绝对有猫腻。”
顾璃舒了一口气,得意的道:“怎么样?我最近跟着你,没白混吧?这个逻辑思维能力,还是很优秀的吧?”
“你先别高兴太早。”宋薄言道:“首先那个医生现在不知所踪,没有认证。其次,这个转账记录也是我通过那个医生的身份证,找了银行的朋友才查到的。即便查到了,澜月也可以说,是为了感谢这个医生帮她做手术,手术做得很成功,才给了红包感谢她。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她不承认,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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