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天下,正教有三,儒道释三家并行,不论是官场还是民间,亦或是修行界,这三教都是妥妥的领头羊。
其中,佛门在中土的历史最短,因为这是个外来教派,传入中土之后,又在不断地学习儒家和道家的思想。
可以说,中土的佛门,已经和西域的佛门不是同一个佛门了。
也正因为吸收了儒家和道家的思想,佛门在中土的发展也越发壮大,上到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信佛者不计其数。
而修行界,佛门僧人也是非常强大的一支力量,和儒道两家并列,实际上也隐隐有压过道门,成为第一的气象。
这是因为道门比较低调,道门诸多道统,大多数都奉行低调的行事作风。
不把人逼急了,你都不知道人家有多厉害。
总之,明面上的佛门,势力之大,绝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
可以说,灭一个王朝的难度,远不如灭佛门的难度。
但这日,鸡鸣寺方丈空闻大师颂念经文时,忽然心中有感。
佛劫四起,妖孽丛生。
空闻大师也没想到,佛门发展势头正好,怎么就有了佛劫。
但这事他既然心有所感,便说明这是来自上天的指示,也是佛祖的庇护,为他送来天机。
既然如此,此事自当好好面对。
佛门处理问题的方式当然不是现在就去找出佛劫的根源,然后去灭了它,而是选择去寻找应劫之人,带领佛门,渡过佛劫。
这一定是上天对佛门的考验!
空闻大师确信这一点,马上便去联系各路高僧,共商大事。
既然是佛劫,便不会是鸡鸣寺一座寺庙的事情,各个佛寺之间,需要加强合作,共度难关。
一时间,修行界暗流汹涌。
至于朝堂之上的变故,那就更是惊天动地。
顾思明得知自己被皇帝惩罚,全家流放越州,而皇帝已经罪己退位,不战而降,不禁老泪纵横.
“吾有三罪,未能除萧昭,复汉土,守国祚,今日吾当身死,尔等自去越州,勿复顾北。”
说罢,身子骨已经不怎么硬朗的顾思明溘然长逝,顾家上下皆悲伤泣涕,但还未给顾思明入葬,皇帝的人便到了相府,驱赶顾家的人离开建康,发配越州贫苦之地。
可怜顾思明一身效忠于皇帝,没想到临死了竟面对这种局面,顾家子孙不乏含怒痛骂者,只有一个少女满脸平静,既不哭,也不闹,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怒骂萧潜。
房梁之上,陆元化是眼睁睁看着老友身死的,此时他也不禁心中怅然。
顾思明已经是油尽灯枯,知道萧潜真的没有动用一兵一卒就直接投降了,更是气得半死。
但他到死的时候,也没有怪过皇帝一句,只怪自己有罪。
为人臣者,当如顾思明。
至于顾家儿郎痛恨萧潜,这也是应有之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把局势看得清楚。
如陆元化,若非他见过萧潜一面,也会觉得这皇帝当真是昏聩至极,但现在,他多少还是明白了萧潜的一番苦心。
如今的局面,梁王夺得天下几乎是定局,萧潜抵抗也就是多增加一些伤亡罢了。
他能果断投降,保住了更多人的性命,已经算的上是英明,而后,他痛骂忠于自己的臣子,当然是想给他们一个能投靠新朝的台阶下。
任何一个曾经忠于萧潜的人,都可以转过头去倒向萧昭。
至于顾家,除了流放能有机会保顾家上下的性命,基本没有别的办法了。
萧潜这是阳谋,哪怕萧昭知道萧潜打的什么算盘,也不好继续对前朝老臣赶尽杀绝,本来就是造反的事情,能少点杀戮就坐稳位置,他也没必要非得去让自己的皇位沾上太多的鲜血。
而世间又有几个皇帝愿意拿自己的名声去保全臣子性命的呢?
光这一点,就足够让陆元化感动了。
只可惜,萧潜虽有明君的潜质,却没有明君的命运,天命不在他。
陆元化不忍再去听顾家的人怒骂萧潜,他作为知情人,也不好说穿真相,免得产生变数。
他飞身落在顾家大门前,清风吹拂着他的衣摆,让他看起来颇具仙风道骨。
他没有收敛自己一品强者的气息,一时间,庭院之中枯木逢春,长出新芽,牡丹争相开放,在这秋风萧瑟的时候,顾府还能满院花红。
如此气象,一看便知道是有贵客登门。
负责押送顾家上下南下的差役统领连忙问道:“不知先生尊姓大名,此来顾府,所为何事?”
“山人陆元化,受人之托,收故友之孙为徒。”
一听到陆元化的名字,在场众人都齐刷刷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陆元化那可是当世大儒,也不知道有多少门人弟子,这样的人物,就算是皇帝见了,都得以礼相待,更别说他们这些卑贱之人了。
顾府上下又是一阵躁动,有人壮着胆子问道:“不知元化先生欲收何人为徒?”
顾府孙子辈的人都很期待,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个徒弟的名额,肯定是嫡长孙的。
果然,陆元化道:“顾庭轩。”
众人都看向了一个俊朗少年,眼里多有羡慕之意。
皇帝已经下旨将顾家所有人流放越州,越州是贫苦之地,他们这些人到那边,不知道能不能适应那边的环境。
至于抗命不遵,新皇对他们也未必会友善,毕竟顾思明是保皇党的旗帜,任何人都可能生还,唯独顾家很难。
如果能跟陆元化走,便可以不被流放到越州,也不用担心萧昭清算。
一品强者,不说可以不把皇权放在眼里,保一两个无关紧要的人总归是没问题的。
显然,那俊俏的少年便是顾庭轩了。
但在众人的羡慕眼神之下,那少年郎并没有马上答应陆元化拜他为师,而是干脆地拒绝了。
“多谢先生在此危难时刻施以援手,但庭轩年轻,不怕南下,但家父已近知命,这些年来忧思过度,伤了身子,恐怕难以经得起路途奔波,还请先生收家父为弟子。”
这一番话,又让众人动容,谁能不知道,跟着陆元化走,未来就是光明的,而南下越州,即便梁王不清算,迎接他们的,也只有更多的苦日子。
愿意将这样的机会让给父亲,这孩子孝顺呐!
一旁鬓角有些发白的中年人也感动得热泪盈眶,他便是顾思明的长子,顾庭轩的生父,顾友直。
“傻孩儿,为父一把老骨头,已经过了治学的年龄了,还是你去吧,不要错过这样的机会,跟元化先生好好治经。”
这父慈子孝的场面,也让陆元化动容,患难见真情,越是在这种落魄的时候,越能看到人性最真实的一面。
不愧是顾思明的子孙,他们都是好样的。
若不是形势所迫,他也想将顾家满门都保下来,但萧潜当时都只拜托他保一个人,那也是有理由的。
保一个,萧昭得给陆元化面子,保一群,这就是陆元化不给萧昭面子了。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说话做事,最重要的就是分寸。顶点小说
他不可能保顾家的二代,因为这些人都是当官的,职位大小不一,只有三代,还未入官场,无足轻重,他保下其中一个,自然是稳稳当当。
如今见顾庭轩如此孝顺,他也喜欢得很,自然不想让他背负太多心理压力,便解释道:“你有这般孝心,老夫很是欣慰,但老夫能力有限,与朝堂牵扯太深的,我也无能为力。”
这就把不能保护顾庭轩父亲的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也是对顾庭轩的一种保护。
顾庭轩果然满脸失望,看着陆元化,又道:“先生,晚辈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您能否多收一个弟子?
舍妹顾庭兰本非顾家子弟,是祖父友人之女,与顾家并无太深牵连,想来,应该不至于给先生带来太大的麻烦,还请先生收留。”
这个要求的确算是不情之请,说好了只收一个徒弟,还请求多收一个,既然能多收一个,为何不能再多一个?
但陆元化对顾庭轩的观感非常不错,在这种时候,他愿意冒着得罪自己的风险,为一个义妹求取一线生机,算的上是君子了。
“谁是顾庭兰?”
先前所见的那个最有气度最为冷静的少女缓缓出列,对陆元化行了一礼,道:“晚辈顾庭兰见过元化先生。”
“也好,你便做我记名弟子吧,余者,老夫无能为力,望各位保重。”
话说到这份上,自然也没有人再求陆元化再收一个弟子,顾家家风甚严,这个时候,当然不会失了体面。
“你们两个,随我来吧!”
陆元化将两人领走,其他人不敢提出一点意见,就当无事发生,继续押送着顾府的一家人南下。
陆元化则是领着两人回了书山,让其他弟子照顾二人起居,便匆匆离去了。
顾家兄妹二人便被安排在相邻的竹屋,这也是陆元化为了照顾两人的心情,让兄妹二人能互相有个伴。
顾庭兰并不是顾友直的亲女儿,而是顾友直的一个好友顾青的女儿,顾青早亡,只剩下孤女,恰好都姓顾,顾友直便将其收为义女,取名庭兰。
陆元化以为顾庭轩是一个关爱妹妹的好哥哥,其实不然,顾庭兰和顾庭轩二人的关系并不算多好。
到底不是亲兄妹,两人的关系只能算是不好不坏,维持着表面的友善罢了。
顾庭轩愿意为顾庭兰说话,当然是有缘由的。
那便是今天他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顾庭兰教他的。
她猜到了陆元化会来收他为徒,让他表现得孝顺一点,便能获得陆元化喜爱。
作为交换,他要顺便拉她一把,对他也有利而无害。
顾庭轩本来是将信将疑,但见到陆元化出现之后,他才真的信了顾庭兰的话,对顾庭兰的智慧也是惊叹不已。
要知道,早在顾思明第一次在宫中气得撞柱子回家之后,顾庭兰就对他说出了这番话。
这人莫不是神机妙算?
这会儿旁人刚走,顾庭轩就迫不及待地来找顾庭兰了。他想问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虽说之前的言行有表演的成分,但他的确心忧家人,自己又没什么好的办法,只好向看起来很厉害的顾庭兰求助了。
但他刚到顾庭兰住处,还未进门,顾庭兰便先声夺人,道:“兄长不必忧心过甚,且先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日自然有良策。
再有,兄长日后切莫晚上来寻,以免叫人误会。”
顾庭兰年方十六,正是出落得水灵灵的时候,她和顾庭轩又不是亲兄妹,自然要回避一些。
顾庭轩就没考虑这些,见妹妹拒绝,他仍急切地道:“好妹妹,你就别吊着为兄了,你若是要避嫌,为兄不进门去,你就在这里说说,如何?”
“也罢,那我便告诉你,此事上策静观其变,不插手任何事情;中策,求元化先生出手相助;下策,发动爷爷门生,暗中出手相助。”
顾庭轩听完,反倒觉得这下策反倒是最好的。
至于上策,那岂不是只保全自己,不顾家人,这让他怎么能安心下来。
中策,他已经求过陆元化帮忙了,怎么能再求。
何况,陆元化都说得很清楚了,要是能帮忙,也不必拖到现在。
想来想去,也只有下策最好。
顾思明虽然死了,但他给与过恩惠的人很多,召集一帮人手,偷偷救下被流放的家人,到时候找个地方隐居,也不算是很难的事情。
“多谢妹妹解惑。”
顾庭轩说话很客气,他对妹妹本不必这么客气,但他隐隐也察觉到了,自家这个妹妹,似乎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如此,最好还是别得罪了,好好处着吧!
寒暄过后,顾庭轩就告辞离开了,房间内的顾庭兰此时的脸上却沐浴着圣洁的光辉。
“只差一劫,便要功德圆满了……”
江湖上暗流汹涌,朝堂上天翻地覆,但这些和林毅倒是没什么关系。
一直奔波的林毅,在这个时候,竟难得地过上了悠闲的日子……
三月,初春。
看最新章节内容下载爱阅小说app,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爱阅小说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南凰洲东部,一隅。
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