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帮忙维持青丘不坠,报酬是五片龙鳞。
林毅这么索要,似乎也没什么毛病,只是晏青丘心里有些小情绪。
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你跟我要龙鳞?
她还以为林毅会挽留她一下,或者问一问,以后还有没有一起看日出的机会。
总之,要龙鳞什么的,可真是……
“等我用完,自会还你。”
“那行,你走吧,后会有期。”
晏青丘:“……”
她感觉到了,林毅变聪明了,和之前束手束脚一本正经的他不同,现在的林毅更有侵略性,他试图在两人的关系之中占据主导地位。
有这样的变化,说明他已经意识到了对她的情愫并且选择了主动接受。
晏青丘心里又高兴,又自责。
高兴,是林毅还是爱上了她。
自责,却是她没管住自己,内心充满矛盾,理智告诉她要离林毅远一点,但感情上又克制不住。
早知如此,她当初便应该将这份感情磨灭,但她舍不得,以为以她的心性意志,能控制得住。
第一次重逢,她就努力克制住了。
而且之后很长时间,她也没主动出现在林毅的面前。
奈何造化弄人,林毅每次都牵扯到了她的计划之中,若是不对林毅下狠手,她的计划就没有办法实现。
若是对林毅下狠手,她又于心不忍。
她每次行动看似智珠在握,却不知犹豫纠结了多少次,力求做到最完美,但最完美的选项一开始就被她排除掉了。
时至今日,晏青丘差不多也算是明白了。
她心狠,林毅会伤得很重,她心软,林毅还是要倒霉。
不管她怎么选,结果都是一样的。
这便是天意难违,也是逆天者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在面对天道时,即便是晏青丘,也难免会有绝望的时候。
当你顺从天命,一切都会顺利。
但违逆天命,必定是诸事不顺,甚至做了会比不做的后果更严重。
即便如此,晏青丘也不愿顺天行事。
路已经走一半了,哪有回头的道理。
她索性没回应林毅的话,控制着青丘向东去了,一直到消失在云端之中,她也没回头看林毅一眼。
林毅随手将晏青丘送的箭头收起,又看向了萧昭留下的十万大军。
林毅杀萧昭,是在十万大军的眼皮子底下,但他们看到了这样的场景,却也没那个勇气找林毅报仇。
之前气势如虹的时候,尚且奈何不了林毅分毫,何况是现在。
但一种绝望的气氛却笼罩在大军上空。
虽然林毅说了,只要不与他为敌,就不会大开杀戒。
但之前可是有约莫两万人死不悔改的。
万一林毅因为这些人而改变之前做的决定呢?
即便林毅不对他们下杀手,死了皇帝,他们今后又该何去何从?
所有人心里都很迷茫,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其实林毅也很头疼。
放着这十万人不管吧,肯定不行。
这些人在战场上战败之后,信心受到打击,作为人的精气神都快没了,一旦林毅放走了他们,难保他们不会为了发泄自己的负面情绪,对附近城镇的百姓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
这个念头的兵和匪区别并不是很大。
所以林毅必须要妥善安置了他们,至少要保证他们不会生出动乱来。
可林毅杀了皇帝,自己也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这些人想来也不会对他效忠。
真是让人头疼,杀又杀不得,放也放不得,管又不好管。
正当林毅头疼时,一個冰冷的声音却在他身后响起。
“大哥,你果然和狐狸精是一伙的。”
林毅回过头来,便看到了一脸伤心失望的萧瑟。
萧瑟这会儿穿着男装,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看上去伤势应该是痊愈了。
可她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出现的,她怀里还挟持着苏仙儿。
苏仙儿心里也是苦,她虽然失去内丹,变成了道行低微的普通妖王,那也是个妖王。
真要见到了受伤的萧瑟,她也不至于没有反抗之力。
但她误以为萧瑟是友军,看到萧瑟忽然出现,她还以为是来了友军,便从阴影中主动现身。
之前林毅被群妖围攻,她可是藏得好好的,也就是现在战斗结束了,局面基本稳定,她才会放松警惕,自己跑了出来。
谁知萧瑟当场就是一个锁喉,便挟持着她来见林毅了。
苏仙儿心里的委屈可想而知,她可是老狐狸精了呀,居然被一个小辈挟持着,还是在林毅的面前。
她已经无地自容,没脸见人。
特别是她刚失去了金丹,化形都不是很完整,有几条狐狸尾巴从裙子底下露了出来,头上还有两只狐狸耳朵,两颗尖尖的牙齿都无从遮掩。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丑死了,想要捂住脸不给林毅看。
可萧瑟何其无情,愣是把她按得死死的,让她连这点都做不到。
到了林毅面前,苏仙儿只能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眼眶里泪水在打转。
这模样,看着都林毅一阵心疼。
瞧把孩子委屈得……
再想到她的金丹自己大概也没办法还回去,林毅心里就更加内疚了。
他也没想到萧瑟会挟持了苏仙儿来见他,难道他们之间已经需要这么对话了吗?
林毅换位思考了一下,倒是觉得萧瑟这样的行为可以理解。
但换做是他,他并不会这么做。
归根结底,还是信任二字。
人和猛虎相处,哪怕猛虎表现得再和善,人都是会害怕的。
两个有独立思想的人要建立信任,需要很长的时间,但摧毁信任,却只需要一瞬。
林毅知道,萧瑟是不信任他了。
上次如此,这次依然。
不过还好,他可以解释。
“我帮晏青丘,是因为她帮过我,而且,你的龙鳞我已经帮伱索要了,等过几天她就会还回来的。
还有乌云,我也把她救出来了。”
“喵!”
乌云赶紧从林毅衣服里钻出来,一下爬到了林毅头顶上。
林毅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也只被乌云这样子欺负过。
萧瑟见到乌云,眼底闪过一丝喜意,乌云还这么活蹦乱跳,她就安心了。
但是,她并没有放开苏仙儿,反而带着嘲讽的语气道:“你倒是相信那个狐狸精,若是他不将龙鳞还你,你会如何?”
林毅:“……”
晏青丘要是赖账,他能咋办?
当然是找过去锤她呗!
林毅根本不怕晏青丘会赖账,可是萧瑟这个态度真是让他非常不满了。
他也有些不高兴地说道:“若是她不还,我自有办法去给你要回来。”
“那她若是不给,你会杀了她吗?”
林毅:“……”
今天之前,他倒是可以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两人之间的牵扯越来越深,林毅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他陷进去了。
老林不是经不起诱惑的人,但这狐狸精她不走肾专走心,这谁顶得住……
所以萧瑟的这个问题,林毅只好劝道:“我帮你将龙鳞拿回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好不好?
你想要龙气,我也可以把这个给你。”
林毅拿出了龙首金人,这东西蕴含龙气,对萧瑟肯定有用。
他杀了龙狼王之后,心里也是想着将这个东西给萧瑟,就当作是他害得萧瑟弄丢了龙鳞的赔礼。
如今龙鳞也能要回来,但这东西林毅还是决定给萧瑟。
萧瑟一看到龙首金人,便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龙气,林毅给出的这个宝贝,的确没有忽悠她。
但想到林毅为了那给那个狐狸精摆平她,甚至愿意拿出这么宝贝的东西来补偿给她,便让萧瑟心里也多了几分酸涩。
本来只是一场戏,她现在却入了戏。
“为了她,大哥真是舍得。”
她的语气酸溜溜,眼神却是格外凶狠。
苏仙儿忍不住插嘴道:“你们之间有什么仇怨,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你抓我干嘛?”
她心里那个委屈,简直没处去说。
晏青丘造孽,你特么让我背锅?
“闭嘴!”
萧瑟正在气头上,反手就捏住了苏仙儿的喉管。
“你别冲动!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行吗,为什么要去伤害别人?”
萧瑟闻言惨笑一声,冷冷道:“我还没怎么她,你就这么紧张,当初我可是差点死在了晏青丘脚下!”
林毅叹气,这点他是真的无话可说。
但话又说回来,晏青丘做的事情,没理由让苏仙儿承受后果。
何况,他们之间,何必闹到这般境地。
萧瑟想要什么,不挟持别人,他也会答应,只要不太过分。
林毅心知这会儿她可能是有些情绪上头,只好传音对乌云道:“你主人是怎么回事,要不你出马安慰她一下?”
乌云:“……”
你这个男人还行不行了,居然要一只猫帮你哄女孩子?
作为一只猫,乌云觉得自己真的是太辛苦了。
会的东西太多,这帮人有麻烦就想到找她帮忙了。
不过,这个忙她也的确要帮。
她再不出面,萧瑟该下不了台了。
乌云不知道她走了之后林毅跟萧瑟之间发生了什么,看这样子,之前应该就有些不愉快。
但这也是六尾猫一族的通病了,历代都是如此,刚在一起甜甜蜜蜜,中期出现矛盾、误会,或者是背叛,然后就开始了苦大仇深。
有这么多代失败者的经验,乌云当然知道这里面是怎么回事。
有些背叛和误会是假的,但六尾猫一族因为畏惧诅咒,特意选择了制造矛盾,然后离开。
这是爱而不得。
不离开的,有一部分确实找错了人,被爱人所伤。
这是惨遭辜负。
还有一种,因为舍不得离开自己爱的人,最后爱人死了,自己活着。
这是生不如死。
三种选择都有各自的道理,但六尾猫族在经历了几代的诅咒之后,普遍都开始选择第一种。
离自己爱的人远一点,不管是对自己也好,对爱人也好。
宁愿自己孤独地守望着心爱的人,也不愿意将自己的诅咒传递给对方。
萧瑟肯定也是这样的想法。
一定是她之前受伤的事情给了萧瑟太大的打击,才会促使萧瑟也走上和她祖先同样的道路。
唯一不同的是,萧瑟有机会在打破诅咒之后再回归林毅的身边。
这不多亏了她之前护道有功,若非如此,萧瑟现在想抽身离去,可没那么容易。
知晓了萧瑟的盘算,乌云心里也就有谱了。
“世子,你想要什么,你就直接和他说吧!他虽然的确和狐狸精不清不楚的,但肯定不会伤害你。”
林毅:“……”
什么叫和狐狸精不清不楚?
这坏猫猫会不会说话?
不过,有乌云在前面,倒是暂时充当了两人之间的缓冲。
萧瑟看向林毅,缓缓道:“我要你放过这十万将士,他们随我父亲征战四方,也曾镇守北疆,保一方安宁。
而且他们一个个都是家里的顶梁柱,这里不只是十万将士,更是十万个家庭,牵连的人口有数十万。
希望你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林毅听到这话,顿时一愣,又很快反应过来。
好家伙,萧瑟这是想利用他继承萧昭的遗产?
你早说嘛!
林毅心里放松了一些,连忙配合着萧瑟,大声道:“你拿着能威胁我的筹码,就是为了救这些人?”
声音很大,保管所有将士都能听到。
原本陷入绝望和彷徨的人看到这样的变故,纷纷朝萧瑟看了过去。
他们很好奇,这个人为什么要救他们。
军中却有几个将领认出了萧瑟的样貌,当初萧瑟才是养在明面上的世子,后来不知所踪。
一时间,这些将领心里也有了主心骨。
之前他们彷徨,是因为不知何去何从,扶持萧锦上位肯定是不行的,那就是个绣花枕头,娘里娘气,如何能成为君上?
但萧瑟就不一样了,看她器宇轩昂,举手投足,尽显高贵。
而且能挟持狐妖和林毅对峙,可见其孤勇。
他们开始小声地给身边的人讲解萧瑟的身份,这下,震惊的人就更多了。
这竟是萧昭失踪了大半年的世子?
在这种危难时刻出现,岂不就是上天送给他们的礼物?
如今他们军权依然在手,只要跟了萧瑟,继承帝位是名正言顺。
即便是冲着这一点都值得他们投效,更别说萧瑟还对他们有了救命之恩。
有林毅主动配合,萧瑟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只有当上皇帝,她才有机会解除诅咒。
本以为还要熬个七八年,谁知,当皇帝的机会就这么来到了眼前……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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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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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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