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毅昨夜寻访姜玲珑不得,便在她棺材里留了书信,说今晚再过去找她。
恰好现在知道她受了伤,今晚也是要过去看看的。
三更的话,时间挤一挤倒是也能空出来,只要做好时间管理就行。
林毅一边琢磨两边都不耽误,一边回了在客栈的房间。
何冬和小草正在拿着地图比划,看林毅回来,何冬便道:“你回来得正好,我和小草商量了,下一个地方,就去零陵,那地方多山,到处都是灵气充裕之地,地方也算偏僻,没有太多厉害人物,正适合咱们隐居。”
“……”
林毅看何冬都欢天喜地筹备着搬家了,心中不由有些歉疚。
说要走的是他,想留的也是他。
“那个……我有件事想要与你相商。”
“嗯?”
何冬一看林毅这口气,就知道情况不对,却还是大度地道:“你说。”
“我方才去见了管哥,他受了伤,卧床不起,看那样子,少说也得休养几个月。他对我算不上有多大的恩,但好歹也照顾我良多,如今正是他艰难的时候,我也不想背弃他。”
“所以你想留下帮他?”
何冬凶巴巴地盯着林毅,林毅连忙道:“我还没给准信,这不是回来问问你的意见么?
咱们两个也有仇家,但你近来有所突破,要是有能力,咱们便留下帮帮忙吧,当然,若是对付不了,咱们还是尽快跑路,我不会为了义气,置我们一家性命于不顾。”
听林毅一番话,何冬是又生气又舒坦。
舒坦的是林毅说“我们一家”,这几个字简简单单,却让她像是吸了几口阳气似的,浑身得劲,虽然她也很傲娇地在心里否认了和林毅的家人关系,可还是忍不住地嘴角上扬。
至于生气……
那当然是气林毅打她脸呗!
这一个个的,真的是不给她半点面子。
她才刚说了这天下之大,哪里都去得,她现在能说自己没有能力对付百鬼门吗?
那她还要不要面子了?到时候林毅倒要觉得她只会吹牛了。
可是,如果她夸下海口,百鬼门的人找了过来,那又是一场大麻烦。
“你这是把我的话都堵住了啊,要是我不答应,岂不是陷你于不义?”
何冬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句,又狠狠地瞪了林毅一眼,接着道:“百鬼门虽然手段众多,但我是不怕的,只要门主不出手,我们就不会有危险,想来,当初门主既然放我们走,应该也不会再为难我们,你就安心去帮忙吧!”
她算是看出来了,自己若是说一定要走,林毅肯定会听他的,只是,他心里肯定会一直有愧。
这在现在只能说是一件小事,但将来若想破境,怕是会成为心结。
修行者行事大都无所顾忌,为的就是一个心安,若是事事都受掣肘,难免道心郁结,心魔横生。
她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决定留下来。
至于百鬼门的麻烦,就由她来解决算了。
林毅闻言,顿时如释重负。
今晚他再去找找姜玲珑,再上一层保险,只要有足够的力量,惹上再大的麻烦都不怕。
“谢谢你。”
林毅很真诚地道了谢。
之前他还对何冬多有忌惮,如今一人一鬼,倒也算是交心了。
他对何冬有灭火之恩,何冬对他也有吹牛之情,两人自然又多了几分亲近。
这么认真地道谢,何冬反而有些不自在,她赶紧甩出了一袋银钱,道:“既然要留下,就得再找个住处,你使钱去打探消息,再去买些吃食回来,小草怕是要饿了。”
“好。”
林毅拿着钱便出了门,忽然觉得他们这一人一鬼,倒真像是一对夫妻了。
他出门后,先去找了牙人,本来想着先放个话,等有消息了再让人来知会,谁知牙人一听要买院子,马上就热情地招待起来。
原本这买卖房屋的生意是颇为冷清的,概因人口流动不大,少有人卖,也少有人买。
高门大户自然有买卖屋舍的,但那又和林毅这种层次的买家没什么关系了。
想要买个房,可不简单。
只是,多亏了林毅自己散布出去的谣言,说是有净天教要血洗长沙城,郡守府虽然公布了那是谣言,又派人四处巡逻,本该让谣言止歇,不巧,昨晚城中有动乱,虽然只摧毁了几个房屋,最后只有一死一伤,却也吓跑了城西许多居民。
一时间人心惶惶,哪怕是郡守有意安抚,民众心里也不踏实。
当然,有能力在这个时候逃离长沙郡的,都是殷实之家,外地也有厉害的亲戚,这才想要卖了房子,过去投奔。大部分的人是没有能力离开,也不敢离开的。
林毅在牙人那里问清了还有这种缘由,也是心中惭愧。
他是想借势把水搅浑,故布疑阵,暗中找出净天教众,本以为自己再献策辟谣,应该也不会对民众造成太大的伤害,未曾想昨晚一场大战,却是让民众更相信谣言了。
他们对官府可算不上信任,但谣言能甚嚣尘上,必定有人推波助澜。
林毅听到这些,哪里还有心思买房。
这波本来是想浑水摸鱼,没想到玩成了引蛇出洞。
但不管是什么计谋,能成功就是好计策。
叮嘱牙人帮忙留意合适房子,林毅直接杀向了郡守府,他本想去靖夜司差遣人去打探是谁暗中煽风点火,但略一细想,如今的靖夜司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身份不明,自己前脚做出安排,后脚人家估计就知道了他的算盘。
如此,还不如引外援。
在长沙郡,最有实力的,自然是长沙郡守。
昨天林毅便打算与谈他合作了,谁知不用谈,王安自己就安排上了。
今天要深化合作,还是得面议。
王安听人汇报,林毅来访,不由轻笑一声,令人去叫王谦过来,一面算是想培养他,一面也是想装个逼。
看到没,你爹说三天之内他就要来拜访,隔天他就来了!
林毅到书房的时候,恰好王谦也到了,王安让两人分别入座,才和善地对林毅道:“林副总捕此来所为何事啊?”
“为安民而来,也为给使君化去一劫。”
“哦?”
看林毅反客为主,王安面色不变,淡然道:“这么听着倒是有趣,林总捕也擅长卜卦?”
今天管不平不在,他便把副字去了。
“非是卜卦,然则昨日日暮公布告示,加强巡逻以来,谣言非但没有止歇,反倒愈演愈烈,人们心中恐惧,甚至有些不惜变卖家宅,逃离长沙,若再不止息谣言,恐生变故。”
林毅把话说得很吓人,王安倒不是那么容易被唬得住的。
他轻笑道:“谣言可怖,但有能力逃离长沙郡的,只是少数,大部分的人不是跑不了,就是不不想跑。
像那些乡绅,他们的财产田地都在长沙郡,跑去了别的地方,要过苦日子,怎么甘心。
再有就是那些普通百姓,他们就没能力跑了,在长沙有饭吃,有地方住,要离开的话,且不说路途凶险,去了别处,也无根基,沦为流民,比死了更惨。
所以,别说是谣言,就算真的确定了净天教在长沙血祭,他们也不会走。
现在表现得很慌乱,也只是人之常情罢了,过不了多少时间,他们自会安定下来,也生不出多少乱子的!”
林毅顿时哑口无言,愣了一下,才拱手道:“我曾听闻‘苛政猛于虎’,未曾想竟于此时亲见,受教了。”
王谦脸色微变,说到苛政猛于虎,这可不是好话,他爹正是当官的,而且素有贤名,怎能受此大辱。
正要开口辩驳,却见王安泰然自若道:“这话是说得没错的,可惜我长沙百姓承平久矣,他们都知道,去了别处,恐无安生日子,宁愿留在长沙,等那一线生机,吾每念此,心中亦是万分悲痛,林总捕既司职靖夜,又能预见贼人动机,可有良策教我?”
林毅:“……”
我这次真是遇到对手了!这郡守道行不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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