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秦言运势作法,左手上那半截竹竿渐渐裹上了一层白霜般的剑气,杆身泛出金属般的光芒,亦有一股锋寒锐利的气势。
按说御器术可御天下万物,可惜他只修到了第六重,堪堪能御使坚硬的竹木,威力比起金属利器来就差了不少。不过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运功所耗费的灵力也少了许多,而且竹木质轻,速度也要快一些。
蝶仙子冷哼一声,一双玉臂交叉成奇异的姿态,周身无数芳华蝶升腾而起,编织成数百条绚丽的彩带,将她重重包围起来。
秦言双目圆睁,遍身力气聚于左臂,握住竹竿的手掌如炙烤般灼热。“破!”随着他一声吒喝,手上竹管化为一道电光,撕破了沉寂夜色,狠狠扎入芳华蝶烟云之中。
刚猛孤锐之剑,无坚不摧,无物不破,夹带着象征死亡的呼啸声,顷刻间穿透了上百只蝴蝶的身体。一阵阵暗香弥散开来,那是芳华蝶死后释放出的死亡之息,寻常人吸上一口就足以致命。
秦言凝神屏息,灵识仍锁定着竹竿的去势,眼看着无法突破蝶雾的障碍,左掌轰然向前推出,又一股大力透过十余米距离送到了竹竿之上。他一张俊脸涨得通红,额角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在心中疯狂大喝:“给,我,破——”
剑气所聚之力汹涌狂暴,引动整片竹林的气机都为之簌簌震颤。此刻挡在前方的就算是一座崖壁,也会被生生劈成两半。
然而数十万蝴蝶所布下的封灵锁神阵,又岂是区区山石崖壁可以比拟!那几百条彩带构筑出的烟雾之障,在秦言面前形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越靠近内部,防御力越是呈几何倍数地增加,竹木之剑初时能摧枯拉朽,继而趋于平缓,随之徐徐/向前,寸寸相争,最后停在蝶仙子胸前一指之外,再难进分毫。
秦言咬紧牙关,瞠目运功,竹木之剑再度前进了一厘,剑身几乎快要承受不住他所施加的巨力,尾端不住颤抖起来。
“这就是婆娑门的御器术么?也不过如此。”随着淡淡的话语,蝶仙子探出一根葱嫩玉指,在竹竿尖上轻轻一点。
这轻轻一下,却是两股绝强力量的相撞,无声无息间却若惊涛拍岸,巨大的冲击力倒涌而回。竹竿上当即传来一声脆响,继而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纹。
秦言脑中轰然一震,遍身如遭雷击,眼鼻口中都渗出鲜血。他摇了摇脑袋,勉强从一阵阵天旋地转的眩晕中缓过神来,抬眼便见蝶仙子右手食指正正指向自己。随着她这个动作,蝴蝶云雾如同决堤的江水,刹时间飞扬而起,铺天盖地地朝这边涌来。
秦言怪叫一声,身子一弹而起,在半空中转了半圈,没命地朝竹林外奔去。
这一逃窜,就是数十里地。他拼尽了全身的力气,翻跃陡峭的崖壁,穿过茫茫山群,经由荒野丛林,只觉得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蝴蝶振翅声就紧紧追在脑后,一路上不敢有丝毫停留,慌不择路之下只觉得前途越来越崎岖,道路越来越荒凉,一如他胸中惊悸的心灵。
直到一记惊雷自头顶穹窿轰然炸响,他一下子跌倒在泥地中,惶惶然转头回望,却发现身后一片空旷,哪还有任何蝴蝶的影子?
他长出一口气,无力地仰身躺倒,四肢张开,不愿再做任何动弹。
雷声之后,大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得脸面生痛。他却顾不得这些,脑中一遍遍回放着方才一战的情景。在搜神咒的作用下,战斗的场景被分割成一个个清晰的画面,缓慢不紊地呈现在他面前。
化草木为剑的御器术,操控百鬼的入虚术,隔绝形影的化影术,玄妙莫测的瀚血功,以及那驾驭万千芳华蝶的驭兽大阵,它们的奥妙一遍遍在他心中咀嚼剥析,所能组成的战斗方式也在脑中不断地模拟演练。一次的胜利或失败并不重要,他需要知道下一次对上这样的敌人应该如何取胜,如何将代价压至最小。
经历过无数遍的分析之后,他不得不承认,数十万芳华蝶的威力实非现在的自己能够抗衡,即便他处于全盛的状态,再对上蝶仙子也是败多胜少。
极度郁闷下,他忍不住仰天大吼:“啊——你这无耻的贱人——无耻之徒!还敢自称仙子!我干你全家啊——”强烈的声波激**出雄浑的气浪,一波波往上排开,直将上空雨珠尽数席卷冲散。
他发泄了一通,胸中闷气稍有疏解,感觉四肢也恢复了一些力气,便从泥地里爬起来,拍了拍身上大块稀泥,辨认出四方灵气,朝东方走去。
倾盆大雨早已将他浑身淋得湿透,夜空中雷云翻腾,空气中水之灵力无比充沛。可惜秦言的五行根性与水毫无关联,不然倒是个修炼的好时机。
这么浓郁的水灵,大雨估计要下一夜,得赶紧找个避雨的地方,顺便找点吃的。可是这荒山野岭的,哪有人烟?
秦言加快了脚步。以他的脚程,一夜能走几百里地,总不信找不到人家吧!
路过一颗参天大树时,他顺手拍出一掌,震死了藏在树洞里赤狐,拖出狐狸的尸体扛上肩膀,预备作为在山民家蹭吃蹭床的交换。
走了二十多里,终于让他找着了一座破旧的神庙。庙前荒草丛生,周围茂盛的藤蔓将两边墙壁都缠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已经废弃很久了。不过庙门前的树枝有被利器新砍过的痕迹。门内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说明里面还是有人的,大概也是过路的江湖游侠。
秦言推开破旧的木门,大步走入。
狂风挟裹着雨珠倾洒进来,刮得庙内火堆猛一阵摇曳,当即就有人低声咒骂起来。
数十双眼睛齐刷刷盯在秦言脸上,令他前进的脚步微微一滞,好一阵不自在。他虽然知道里面有人,可没想到有这么多人,还是这副杀气腾腾的架势。
庙宇中供奉着残破的八臂女神塑像,香火早已断绝。庙内的空地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边。左边大概是出行的一大家子,男女老少都有,还有十几个家丁护卫随行。从他们围坐的位置来看,当中那名蓄着短须的中年男子就是家主了,那人面相刚毅,不怒自威,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是修为有成的高手。他的一对儿女大概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紧紧贴在他身边,面上明显流露出紧张之色。儿子右侧的美妇人则应该是他娘,她一手握长剑,另一手抚摸着儿子的脑袋,低声说着安慰的话语。此外还有一名老仆看上去颇为威猛,其他零零碎碎的家丁侍卫则看不出有什么厉害的修为。
另一边清一色穿着黑衣,全都是壮年男子,个个精壮悍勇,持着各式兵器,一副凶狠的模样,看上去就让人心生畏惧。不过秦言一眼就看出,这伙人中只有那个戴眼罩的刀疤男和另一个黝黑高个的壮汉是高手,其他都是些徒有肌肉的渣渣罢了。这伙人一看就是强盗或邪教徒,不是好东西。
秦言一眼扫过去,便对庙内的情况了然于胸。
他在打量别人的时候,庙内的人也瞧清了他的模样。他的衣衫被血衣盗的暗器划得破乱,又在大雨中走了二十里,浑身被淋成了落汤鸡,加上还在泥地里打过滚,头发、脸面都还沾有污痕,活脱脱一个小乞丐,哪还有半点风流潇洒的模样。
好笑的是他还不自知,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不禁挺了挺胸膛,轻咳了一声,又摇了摇头,意思是本少爷驾到,你们就给点面子,不要再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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