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言身影一晃,瞬息间飞越无数团磷火,逆着那股腐臭的气流冲入洞中,掌中长剑微泛毫芒,轻轻自鬼物之中掠过,所经之处立时变得一片宁寂。
步入洞中,他骤然跃起,脚尖在墙壁上踩过,由此避过了大部分鬼影,向前方幽暗深处电射而去。
扑面而来的是交错的深褐和黑暗,墙壁凸起的线条和鬼物阴影轮廓在极快的空间流逝中变得扭曲纷杂,他似乎穿过了数道粘滞的**,身形化为一道灰蒙蒙的影子在空中掠过,顺着空气流动的空隙射向密道深处。
沿路无数游动的鬼物从地面嘶叫着朝他扑来,连带起地面上粘稠腥臭的黑色**飞溅,在幽暗中如同错综的线条纷乱舞动,但在秦言眼中,却只是一些蠢笨拙劣的玩偶,无需刻意的闪避,这种东西就连他的衣角也摸不着。
短短一息之间,他踏空跨过大段距离,拐入一个岔道之中,借着一点微薄的磷火,看见下面是一方黑色的池水,池水中密密麻麻挤着各种形状的丑陋怪物,混杂着腐臭的汁液脓涎朝他扑来。
秦言微微一皱眉,他不想弄脏自己的剑。
身形还在半空中,他却诡*折转了方向,避开一条不知是触手还是舌头的东西的袭击,一脚踏在石壁突起的岩块上,却立即发觉没有踩到实处,脚底反而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牵扯着他的身躯往下坠去——那不是真的岩块,而是鬼域中的陷阱,想要把他拽入幽渊之中。
秦言绝不愿意沾上那尸液般的池水。他猛一提气,挥剑砍落一个青蛙似的怪物,借着反震的力量往前飘飞两尺,又一脚踩在另一块突出的岩石上,速度带来的极大冲力使得那块岩石从壁上断裂,合着细小块粒往下坠去。他脚尖一点,再次往上跃起,踏在墙壁凹口处,如零落的秋叶般向前方的甬道滑去。
两头巨大的阴灵怪吼着挥爪冲来,秦言矮身从他们之间的缝隙中穿插过去,冲进甬道后,又见一头鬼物手持战斧直劈他的面门。他一溜烟从那鬼物身旁绕过,随后听见“当”的一声巨响,战斧砍在了他原先所站的位置,迸出飞射的石块。
吕彤的气息,就在这段甬道之后,虽然她竭力隐藏,却无法瞒过秦言的耳目。
只是在那之前,还有一道厚实的屏障。秦言靠得近了,才发现那是一头丈余高的鬼物,庞大的身躯将出口完全堵死,没有留下任何空隙。想要突入其后,必须先与它硬碰硬地干上一仗!
秦言脚步不停,承腕扬剑,一道森寒凛冽的剑气刺出,直取那鬼物的小腹。
鬼物鼻子里发出闷雷般的哼声,雄伟的身躯若小山般压了下来。
长剑刺入鬼物腹内三寸,便遇到了极大的阻碍,再也难以深入。而在这时,鬼物扑压下来的巨大阴影已经将他完全笼罩。
入虚术操控的鬼物,一定会有弱点,那就是“灵核”所在的中枢部位,只要寻出这个位置,再以御器术牵动其灵核,便能轻易破去其法术。秦言已经找到了面前这头鬼物的灵核位置,正是其肚脐上方半尺处,但这鬼物躯体中不知有什么东西挡着,竟能抗下了他这近于罡气的一剑。
现在应做的,就是避其锋锐,从旁游走,徐徐图之。
但在那鬼物的双拳砸下之时,秦言猛一咬牙,瀚血的金光汹然涌起,不闪不避,以头颅双肩生生硬抗了这一击。
轰隆一声震响,恍如山岳崩塌,冲击力震动得大地一阵颤鸣。鬼物的双拳高高弹起,发出一声高亢的痛呼。而秦言在此刻犹有余力按动剑柄,带着一腔硬干到底的决厉,狠狠往那鬼物的腹部继续贯去。
“咔!”有什么东西破碎了。鬼物骤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庞大的身躯摇晃了几下,便化为滚滚黑烟,翻腾上升。
秦言一闪身穿过黑烟,奔出几步,眼前忽然一亮,已经步入了一间石室中。
石壁上挂着青翠的枝条,绿叶下一簇簇艳丽的花朵,芬芳渗入鼻翼,沁人心脾,将此前种种腐臭异味的残余恶感清扫一空。
而在万花丛中,端坐着一位面容清雅的白衣女子,随着秦言脚步声靠近,她缓缓睁开了眼睛,面上露出苦涩的笑容:“我以为至少能挡你半个时辰,没想到连一弹指的时间都没坚持住。”
秦言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右腕,微笑道:“吕师妹整日宅在屋中,却不知外面的世界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你以前引为倚仗的东西,现在已经不值一提了!”
吕彤摇了摇头,也不反驳,凝眸望着他未染一丝污迹的身影,淡淡地道:“秦师弟,死在你手里,我也无话可说。你动手吧!”
秦言从她的眼神看出,她已经绝望了。其实她本就没有足够的自信,像成刚、歌行烈甚至雁瑜这样的人,又怎会屑于花那么多工夫布置如此复杂的防御法阵。秦言如此轻易地突破进来,便已彻底摧毁了她的心防,她甚至连拼死一搏的勇气也提不起来了。
当年叱咤风云的次席,如今竟落到了这步田地。而她本身无论怎样的挣扎努力,也只能绝望地发现自己落后得越来越远……秦言摇摇头,眼中透出怜悯之色,道:“吕师妹,你我并无深仇,其实我无意取你的性命。”
吕彤讥笑道:“那你是特地来找我谈心的?”
“我来跟你商量个事。我有一个叫魏飞的朋友,就是你下午那场比试的对手,我想请你直接认输,免得伤了两家的和气,你觉得如何?”
“你杀了我,他自然就赢了。”吕彤闭上眼睛,冷冷地道。
秦言摸了摸下巴,一时不知该怎么劝她。她是一个倔傲又自卑的人,恰好秦言又很少懂得婉约说话的技巧,是以场面一时竟僵住了。
“吕师妹,你何必这么想不开呢?”
吕彤嘴唇不动,没有理会他。
秦言悻悻地道:“那,我就只好把你打成重伤了。你最好不要挣扎,免得误伤性命。”
他却又有些犹豫。吕彤这副决然的样子,肯定是做了同归于尽的打算。她毕竟当初也是魔门中最强的几人之一,如果决意拼死一搏的话,还真有些棘手。本少爷也得小心点,不能靠得太近,就用御器术远远地攻击她好了……
这时候,身后传来衣袂振动之声,是宫云袖姗姗到来。她走到秦言身旁,瞧着吕彤闭目等死的样子,咯咯一笑,道:“吕师姐,你怎么了,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在等着秦师兄临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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