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暗暗的地狱绝境,向秦言露出了狰狞的一角。
那是人间绝难看到的无比凄厉悲惨的画面,密密麻麻的尸骸,仿佛一直堆积到世界尽头。无数恶毒恐怖的面孔,在此遭受严酷的刑罚,油锅舌山火海,直接煎烤着内心的灵魂。
秦言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肉体的躯壳,手脚四肢都渐渐变得轻盈,握剑的五指失去了力量,一种超脱了现实的道种法则盘剥着他,让他渐渐拿不起掌中之剑。
千鬼烦冤万鬼哭,善恶执念惹烦愁!
到此境地,无论善恶是非,都如浮云过眼,所有灵魂都将走向最后的终结,来完成大道的圆满和平等。
‘要把我当做祭品,来弥补你的道种?哼,想得倒美!’秦言咬了咬牙,忽然大声诵念起楞严咒。金色的佛光自他体内涌出,将地狱撕开一角,转向下一个画面。
一条滚滚横流的黄色浑浊大河,自他脚下铺展开来。河水浩**连绵,黄中泛碧,不见半点光泽。尸气,死气,阴冥之气,浓郁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形成惨雾在水面上弥漫,铺天盖地。
秦言刚一出现在这片空间,就觉四肢一沉,身躯好像被污浊死气沾染,不受控制地往河里坠去。
河中浪花阵阵,水波中传来声声幽幽的哭嚎,阴森无比。细细看去,浪涛中正有无数面目狰狞、肠穿肚烂、残缺不全的黄色恶鬼,在水中沉浮不定,组成这阴冥浊气的一部分,一个个拼命挣扎抓挠着,口中发出无比凄厉的哀叫,直透耳膜,令人头皮发麻。
黄泉弱水,鸿毛不浮,芦花沉底,枯鬼亿万,编积幽冥。无论仙凡神鬼,一旦坠入河水,就会被死气禁锢住,沦为那些黄泉水鬼的一员,遭受无穷无尽的痛苦,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怨魂厉鬼如恒河沙数,层层叠叠望不到边。秦言拼命提气,两腿在空中连连虚踏,也止不住下坠的势头。
待他下坠片刻,离河面还有两丈来高,黄泉水鬼们就已迫不及待,一个个张口朝天喷吐出漆黑如墨、尸臭扑鼻的水箭,不下有千余道,直朝秦言身下射来。
秦言心头大骇,若被这些污浊之力击中,恐怕真就无法再入轮回了!
他猛一翻身,扬起手中长剑,刹时挥出一片凌厉的剑网,将射来的水箭一一挡下。
但这人间凡铁也抵挡不住污浊冥气的腐蚀,短短刹那时光,就已锈迹斑斑,剑身上浮现出无数裂纹,转眼就要如琉璃般破裂。
宝剑的作用,仅是为秦言争取了片刻时光,而且他的身体离黄泉之水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被那些拼命挥舞的鬼爪抓到。
值此生死关头,他再无任何保留,口诵佛家真言,一瞬间将体内所有力量倾泻/出来。万丈佛光透体而出,将这片三途忘川之水照耀得几近透明,幽冥黄泉似乎就要飘**远去。但这时自天外突然传来一阵宏远的金钟撞击之声,声波化为实质性的能量传**开来,如若寺庙古刹,却反而压抑住佛光,令本已渐渐远去的黄泉再度凝实,无数水鬼一涌而上,就要将秦言的血肉之躯分而食之。
一瞬间,秦言的身形就被成百上千的水鬼所掩盖,望上去好像成了一座堆满了尸体的土坡,更有无数水鬼自远处赶来,也要一同分享这血肉的滋味。
秦言的天眼、天耳、他心神通运转到极致,将这亿万鬼怪的恐怖心声听得真切,愈发感受到无穷无极的恐惧,就连佛家真言也无法消解。
就在第一只鬼爪碰上了他的躯体,而他的脚底也踏上了黄泉弱水的这一刹那时光里,极度的恐惧让他心中某个近似于洪钟的声响宣泄出来,整个世界刹时静止,继而分割出无数支离破碎的画面,这些画面自他眼前一晃而过,围绕纠缠,就构成了这整个可怖可怕的幽冥世界!
每一个画面,都是弱水滔滔,浊气氤氲,怨鬼哭嚎。那些近在咫尺的利爪,紧贴着脚底的黄泉,仿佛就要化静为动,破画而出。
秦言悬浮在无数画面包围的虚空之中,初次见到如此瑰丽离奇的景象,不禁稍微愣了一下。随即眼看着一张充斥着鬼爪的画卷朝自己漂浮过来,他连忙一闪身,避了开去。
随着这一个动作,心中金钟之响愈发洪亮,他灵台中生出某种明悟,身体微微一展,恰到好处地踏在虚空世界的某处无形支点上,揭开了幕布的一角,从这些阴森恐怖的画卷包围中绕了出去。
此乃佛家所言的神足通。
那无数水鬼扑涌的尸山丘陵,转眼便被他抛在身后。迎面又是一幅幅新画卷漂来,他眼中光芒一闪,视线望穿了无数虚幻迷离的色彩,于此刻窥见了那隐于万画之后的人间界的真实景色!
破开虚幻,超脱现世,越过空间与时间,他的身形再度凝实,出现在高举禅杖的恶菩萨身后,撩起一剑就朝这老头后脑勺劈过去。
“咔!”一声脆响,被黄泉死气腐蚀过的剑刃被震得四分五裂,恶菩萨的身躯晃了一晃,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然后,秦言丢下残缺的剑柄,右手握拳,趁着恶菩萨没来得及转身,继续狠命朝他背心砸去。
这时候金钟一响,两人之间的距离再度被拉伸至无限远。秦言冷哼一声,就要破开空间,给予他致命一击。然而这时他眼前突然被一阵炫白光亮晃了一下,视觉恢复的下一刻,便发现自己已处身于一个光辉浩大的世界里。
此处清洁光明,富丽堂皇,四方云雾缭绕,琉璃放光,云海之中隐见琼楼玉宇,古朴高雅。仙音渺渺,丹凤、神兽清啸,无比悦耳,安魂定神。漫天花瓣飞舞,清香扑鼻,让人闻而欲醉,不知今夕何年。
如此高贵清静的安乐神境,必属天上宫阙,绝非人间所有。
身处此境,无念无欲,迷人清静,超脱自在。只要念之所至,万事万物皆可满足,足以让人甘愿长醉不醒。
但秦言是经过两界碑考验的人,心神只沉浸了刹那,便立即从迷醉中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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