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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嵴河渡口,良人未归

纪太虚、沈寒血跟在罗三娘身后,来到了嵴河之畔的一个小酒家之中。

滔滔的嵴河之水,浑浊沉重,满含泥沙,呈现浑黄之色。罗三娘的小酒家便在嵴河的一个渡口旁边,一座精致的小木楼深入到嵴河之中,岸边中了几棵垂柳,风拂过,丝丝柳叶好似在迎客一般。一个酒幌挂在外面,随着清风,随着柳叶翩然而舞。

渡口虽小,却也有不少的船只来往,罗三娘的生意也还不错。纪太虚看着罗三娘的这个小酒家,虽然极具市井意味,却也不乏诗意。罗三娘虽然是独自一人经营者这个小酒家,然来往客商对罗三娘很是敬佩。

纪太虚来到这个小酒家之后,左右四顾之时,曾经悄悄的问过渡口旁的一个老渔夫关于罗三娘的过往。从老渔夫的口中得知早年罗三娘曾经跟这昭君渡上的一个丧了父母秀才相恋,时常背着父母将一些银钱饭菜送给那秀才,那个秀才后来进京赶考,一去将近二十年都不见音讯,弄得如今昭君渡中的人都已忘记了那个秀才姓甚名谁。

罗三娘的父母也给罗三娘说了好几家,但是罗三娘死活不同意,便一直待字闺中。直到罗三娘的父母死后,罗三娘一个人将父母埋葬在这个小渡口等着那个秀才。因罗三娘心地善良时常接济往来的贫苦之人,加之对罗三娘一片痴情的感动,故而都发自内心的对罗三娘尊敬。

“是个苦命的闺女啊!”老汉看着浑浊的滔滔嵴河之水叹了口气。

“侯——侯公子!”沈寒血在小楼之上的窗户上叫了纪太虚一声。

纪太虚了然,随即便与老汉告别。

“别急!这公子!”老汉叫住纪太虚,从自己的鱼篓子里抓出一条鲤鱼:“把这条鱼拿给罗闺女,就说是相老儿给的。”

纪太虚呵呵一笑,双手接过这条鲤鱼:“我便替罗娘子谢过老丈了。”纪太虚提着鲤鱼来到了小楼之上,但见罗三娘低头在擦着桌子。此时纪太虚看来,竟是有遮掩不住的哀愁。

“这样的痴情女子,不多见啊!”纪太虚心中感叹:“不知道那个书生是谁?要是进京赶考死了也就是了,若是还活着,就休怪我的手段狠辣了。”

“罗娘子!”纪太虚轻喊了一声:“这是相老让我给你的鱼。”

罗三娘看了看鱼,上前接过来,没有言语,自己转到后面把鱼放在了一个大木桶之中。

纪太虚轻轻叹了一口气,来到了二楼靠窗沈寒血坐的桌子。

“侯爷!”沈寒血给纪太虚倒了一杯酒笑着说道:“这是三娘自己酿的村醪,虽然比不上您那侯府之中的极品佳酿,但是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纪太虚轻轻端起这个粗砂白瓷盏,轻轻抿了一口酒,苦涩,浓厚,回味悠长。

“不错!”纪太虚放下白瓷盏说道。

“能得到素来奢华侯爷的赏识,若是给别人知道了,肯定有不少人慕名而来喝这酒的。”沈寒血显得很是高兴。

“侯爷可知道这酒叫什么名字?”沈寒血右手端着白瓷盏,眼睛凝视着白盏中的酒问道。

“好像是大麦酿的,里面掺了些许枣子,有种茴香味儿!”纪太虚又浅尝了一口,姿势很是庄重,好似是在瑶池宴上,与朝中大员对饮。

“侯爷真是酒中高手。”沈寒血说道:“这酒叫做良人归,凡是知道三娘的人到这里来都会喝上一点良人归。”沈寒血看着纪太虚的眼睛。

“你着相了!”纪太虚叹了口气:“若是这样的话,你的修为便止步于此了。”

“我在平定莲花净土教时忽然奉命前往靺鞨。”沈寒血轻轻的说道,纪太虚却在这平静的声音之中听出了无比的激动。

“刺杀休屠王、吐谷浑王、刺杀万夫长八人,在狼城被脱脱追杀,在龙城被朵奔巴延一掌击伤,千劫万难才回到大魏。”沈寒血继续说道:“落在嵴河之中漂浮三日,是三娘一个人在夜里冒着寒冷将我从河中捞出来的。她衣不解带照顾我了两个月,每日用良人归给我擦拭伤口。”沈寒血凄然一笑:“她哪知道,脱脱打出的伤,不是良人归可以擦拭好的。朵奔巴延的三阴手好厉害,足足折磨我了两个月。每天寒热交替,痛苦难耐,疼痛到昏迷难以忍受之时,甚至张口咬住了三娘的胳膊,鲜血直流……”

纪太虚细细品了一口良人归,苦涩的良人归顺着纪太虚喉管落入腹中,心中想到:“花雨在九江是不是也在等待良人归来呢?”

“嵴河水滔滔,秋风柳微微。风雪暖新酒,良人何时归?”纪太虚对着沈寒血也是惨然一笑。

沈寒血笑道:“侯爷也是性情中人。”

“那日癫和尚前来这里讨酒吃,无意之间看见了三娘胳膊上的伤痕,才发现我,那时我已然被朵奔巴延的三阴手折磨的元神欲散,昏迷不醒。癫和尚便用佛门da法替我抹去了三阴手的劲力煞气,用神通护住了我的元神,直到侯爷来到。”沈寒血将自己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若是良人归来,你将如何自处?”纪太虚问道。

“侯爷你相信缘分吗?”沈寒血问道。

“信!”

“我也信!”沈寒血笑道:“我才是她真正的缘分。”

“他比你大。”纪太虚沉吟片刻。

“呵呵!”沈寒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不是人人都像侯爷一样惊才绝艳,我自幼修炼,如今已然是年过古稀。”

纪太虚看了看面如冠玉、丰神俊朗的沈寒血说道:“她会相信吗?”

“会!”

“你就这么肯定?”纪太虚看着沈寒血笑道。

“我肯定。”沈寒血再次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此时的沈寒血竟然喝的面色微红。

沈寒血伸手从自己身上摸出了一个玉牌跟一个豹皮囊放在了桌子上,推给纪太虚。

“什么意思?”纪太虚眉头一皱。

“我也算对得起朝廷了。”沈寒血长叹一声,站在窗前负手而立,对着滔滔而流的嵴河,清风将沈寒血的长发吹起。

纪太虚伸手拿起豹皮囊,看来一下里面:“呵!好大的几颗头颅。”

“你真的决定归隐了?”纪太虚问道。

“劳烦侯爷回去告诉左大人,边说沈某被朵奔巴延的三阴手所伤,已然救治无效,死了!”沈寒血猛然回头,对着纪太虚开心一笑:“侯爷不觉得在这里陪着三娘钓鱼卖酒很是惬意吗?再没有了那些贪官恶吏欺男霸女的烦心事,再没有勾心斗角的争缠,再没有无穷无尽的厮杀。以后静候春风,默送冬雪。”

“只是如今朝廷正在用人之际。”纪太虚沉吟道。

“我已对朝廷尽忠尽职。”沈寒血寒声说道:“再说,呵呵,我在靺鞨的这一趟,也确实见识了靺鞨的兵马强盛。侯爷,不是我沈寒血说话不好听。这一仗不同于寻常,别看大魏在边境陈兵百万,根本挡不住靺鞨的铁蹄。而且北方的夫余、渤海等国也跟随着靺鞨入侵大魏。别的地方我是不知道——”沈寒血看了纪太虚一眼:“反正玄州是不保了。”

纪太虚端详着手中的白瓷杯,淡淡的说道:“你以为我岂不知?”

“我未曾受伤以前也不过堪堪渡过了二次天劫。”沈寒血回到座位上说道:“只是仗着修炼的刺杀之道,才能够在皇城司立足。既不是儒家的修身齐家治国的料子,也没有读过兵法之属,不会战场厮杀之道。如今更是被废了修行,就算是拉到战场上,也不过是个摇旗呐喊的货色罢了。再说,多年的杀戮,我早已厌倦,不如趁此机会归隐的好。”

纪太虚长叹一声:“你有你的道,我有我的道。我会把东西带到的。”纪太虚伸手将豹皮囊跟玉牌收下。

“这附近应该也有皇城司的人。”纪太虚忽然说道:“你就不想查查那个良人是谁?”

“管他是谁?”沈寒血轻蔑的笑道:“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就算他回来了,也不配饮下三娘酿的良人归。”

正在二人对视之际,二人忽然听到外面有锣鼓喧闹之声,并有人高喊:“回避。”

“恩?”纪太虚心中疑惑:“这里怎么会有官员路过?”

“侯爷可是在疑惑?”沈寒血笑道:“若是你在这几日,便会见怪不怪,昭君渡也是个不大不小的紧要处。每日里差不多都会有官员路过,听着架势,也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官儿。”

纪太虚走到那边的窗户上向外看了看,却见人群簇拥之中,一个身穿绿袍的从五品官员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脸色甚是倨傲得意。

“呵呵!”纪太虚回来对沈寒血说道:“这人我知道,叫刘禄,是翰林学士萧攸之的女婿,只是个礼部的小官儿,也不是个什么多了不得的人。”

就在纪太虚正要坐回去的时候,忽然听见下面“啪”的一声脆响。

“三娘!”沈寒血轻呼了一声,便立刻跑下楼了,纪太虚也摇摇头,跟着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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