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子却又不解地问道:“那父亲为何又推荐赵阁老呢?”
“我是看在他善待百姓的份上才向他推荐的,以赵阁老之眼光,或许能为他指条明路吧!”嘴上说着,眼睛却向那几袋米瞟去,暗恨自己脸皮薄,为何却偏开不了这个口多要几袋。
赵秉文的家在益都的一个小巷里,院墙很高,门却很小,根本让人想不到这竟是一个退休宰相的家。
柴焕上前轻敲了三下,一名小童出来开了门。
柴焕拱手一礼道:“请禀告你家主人,益都李思业求见。”
小童笑笑道:“我家主人出去散步了,你们可愿稍等片刻?”
“那就打扰了!”
小童将众人领进了小院,这是一个恍若世外桃园般的地方,满眼都是深青色的苍柏,在四个墙角各种有一丛翠竹,勃勃的生机和外面荒凉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亲兵自在院中等候,李思业和柴焕被让进了客厅,屋内的陈设十分简单,但却收拾得一尘不染,窗前的几盆盆景处处显露出主人清雅的心境。
小童随后奉上了三杯清茶道:“请稍坐,我家主人即刻便回来。”
不一会儿,一老者从外面散步回来,只见他相貌清奇,须发灰白,身穿普通的长衫,和一般长者并无区别,但李思业却感到他的目光扫过,自己竟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他看了看李思业的名刺,笑道:“大将军怎么有时间来老夫蜗居?”
李思业被他叫得惭愧,便道:“这‘大将军’是自封的匪号,让阁先见笑了。”
赵秉文却很和善地说道:“无妨!我也略闻振威军的建制,我虽不懂兵,但也觉其中条理清晰,颇有汉唐古风,决非乌合之众可比。”
轻茗一口茶后,李思业立刻将话题切入了主题“现在山东饿殍枕藉,以我之见是人祸大于天灾,我虽有心救百姓于水火,却不知该从何入手,请阁先教我。”
赵秉文微微一笑道:“我听说大将军与士卒同甘苦,又听说你还亲自为灾民施粥,这虽有点不成体统,但足见将军赤子之心,仅凭此我就可推知大将军确实是有诚心来访。”说到这里,他沉思了片刻,用一种略带沧桑的语调缓缓地说道:“《尚书》中有言:‘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孟子也云:‘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乃是说国以民为本,民则又以士为先。道理虽然简单,可真正会用者却没有几人,从先秦的陈胜、吴广之败,汉初的项羽之衰,乃至后来的张角、黄巢以及本朝的钟相、杨幺,甚至眼前的李全、杨安儿之辈,无不是败于藐视士者。大将军真要想成一番事业,必须用士,否则早晚会走回李全的老路。”
李思业点点头表示受教,又问道:“阁老所言让思业茅舍顿开,只是士也有三六九等,又该如何取舍?”
赵秉文鼓掌大笑道:“举一能反三,孺子可教也!”
他不由挺直了腰,脸色变得异常严肃起来。
“我以为汉之所亡,种因于初,光武帝依靠豪强地主夺回了江山,但也最终亡于地方诸侯,继而西晋短暂、隋唐消亡,皆因地方强而朝廷弱的缘故。所以我想告诉大将军,将来在发展时,应屏弃豪强,依托中小地主发展,或许会慢一些,但从长远考虑,却能建万世之基业。”
李思业只觉眼前一亮,却又看不清楚,又急道:“现在山东局势阁老也应该清楚,我又该如何破局呢?”
赵秉文却似早有成竹,不加思索道:“如果没有这场饥荒,或许目前的局面会延续三五年,但现在已不可能了,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两全消亡在即,将军的眼光不能只放在山东,应着眼于全国大局。俗话说‘大树下面好乘凉!’将军当务之急应是先选一后台,有了靠山就生了根基,这样宋、金两国都不敢轻动将军,然后将军再逐步统一山东、扩大影响,励精图治以待天时,等到那时,将军志有多高,天就有多高!”
“大树下面好乘凉!”李思业喃喃的念着,赵秉文的话仿佛在他前面开启了一扇全新的窗户,让他感到自己的前路又新踏上了一层台阶,李思业仰慕赵秉文大儒风范,便起身便向赵秉文跪倒:“思业少年丧父,无人管教,我愿拜先生为师,请先生出山助我!”
赵秉文欣慰地点了点头,如果李思业真能接受他‘屏弃豪强’的政治观点,并能据此能成就一番大业的话,他赵秉文也就不虚此生了。
笑道:“我可以收你为我的关门弟子,但我今年七十有二,年事已高,离大限已经不远,再无精力过问俗事。这样,我有一弟子,叫张信之,曾为金国户部侍郎,现隐居山东德州,其人有治世之才,我修一书替你唤来,可助你一臂之力。再有山东的一些旧吏也与我有弟子的份名,你但凡说是我叫他们出山的便可。”
十日后,张信之得老师的书信,当即收拾行李前来投奔李思业,并献言要巩固地方,且不可操之过急,应徐徐图之,李思业欣然接受,便任其为振威军参军事,总揽所辖的地方政务。
此后,又陆续得了潍州张含、益都府顾辅、登州贾至等等十几名金国汉人旧吏,李思业都一一任命他们为各州太守、司马,并严令各地驻军不得干涉地方政务。从此以后,李思业终于开始走上了一条有着明确政治目标的发展道路。
第十九章 德州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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