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清晨,他又照例来甲板上欣赏日出,起初天际边是一条淡灰色的云带,渐渐地,云带变薄、变亮、变红,突然一轮红日喷薄而出,刹那间在海面上放射出万道金光。
迎着朝阳,李思业和众亲兵一起禁不住欢呼起来,他兴奋地对晁雄和刘整道:“所有日出中,我看这大海的日出是最美的!”
“不!大将军没去过泰山,要知道,泰山的日出才是最美的。”
李思业回头,却见是试船的果毅都尉吴良才,笑笑道:“泰山?你可是泰安州人?”
吴良才上前几步,半跪行礼道:“末将确实是泰安州人。”
李思业见他身材魁梧高大,竟比自己还要高出半个头,又看了看晁雄,心中暗赞道:“山东果然不愧是出汉子的地方,先是晁氏七雄,现在又来一个吴良才,这山东的水土竟是如此养人么?”
又见吴良才在自己的盯视下,略略有些局促不安,李思业突然记起织布工场一行,寻思道:“难道他就是那纺织工场女人的丈夫不成?”
微微一笑问道:“你娘子可在益都纺织工场里干活?”
吴良才早得到家书,知道妻子得到重用,竟当上工场长,家境变富裕倒是其次,他却知道,李思业绝对是看在军属的面上才提拔妻子,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心下感动,他大声回道:“大将军之恩,属下无以为报,当为大将军效死!”
李思业笑笑扶起他道:“我闻梁秀命你驱赶商人,你始终未让士兵动手,而是用计诱走了商人,这很好!”
他又突然逼视着吴良才的眼睛道:“若有一天,敌人驱千万百姓来作肉盾攻城,你又无计可施,那你是战还是弃城而走?”
吴良才没想到李思业会突然提起此种事,他从未想过,脑筋竟没有转过弯来,脑海中一片茫然,耳边又听他问刘整道:“还有你!若是你,你是战还是撤?”
刘整后退两步,左膝跪下道:“末将是战!”
李思业心中一松,又追问道:“为何?”
“敌人若是不论百姓死活,我就是不打,他们也活不了,与其让敌人进城屠杀,还不如决一死战!再者,为将者若有妇人之仁,那还打什么仗,回家哄老婆抱孩子去吧!”
李思业回头又问吴良才道:“那你呢?”
“我战!”吴良才心一横,咬牙说出这两个字。
“你们起来,记住自己今天的话。”李思业只淡淡一笑,负着手向船头走去。
众人面面相视,皆不明白主公为何突然问出这么一番没头没尾的话来。
李思业凝视着西方,他说那些话,并非无的放矢,而是他心中所忧虑,齐鲁营得到重要情报,蒙古时局发生了变化,蒙哥已派使者前往金帐汗国,不用说,必是寻求军事援助,他又从萧百越的口中得知,远在欧州的拔都带走了大部分蒙军的精锐,拔都是蒙哥的坚定支持者,蒙哥决定北伐,他岂会袖手旁观,自己虽然大力支持北蒙,但它到底能支撑到几时,却是个未知数。
一旦蒙哥拿下北蒙,又获得拔都的兵力,金国危矣!而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可以准备?
来莱州前,他召集军机处紧急会商此事,内阁一致决定加紧战备,积蓄财力。
先是重拾荒废的盐政,控制盐源,实行盐专卖,除每年进贡给金国朝廷的十万石定额盐外,其他盐每斗加价一百文卖出,且严禁私人晒盐。
其次是税制调整,将目前田税的三十税一,改为五亩免税,五亩以上的征十税一;对从事工商业的百姓开征个人所得税,月五贯以下收入免税,五贯以上征收一成税,由工商业主代扣代缴;对于一般难以明确收入的工商业主本人,则看其产业规模每月按三十贯、五十贯、一百贯、五百贯、一千贯五种收入标准征税。
最后是削减各项开支,加大铜银产量,将财力集中向军事倾斜,包括征兵、练兵、武器装备研究、制造。
李思业望着海面,又想起蒙古人攻城的残暴,不禁长长叹了口气,他暗暗忖道:“若再给我五年,山东的基础便已打好。”
李思业想着,突然桅杆上铃声大作,眺望兵大声喊道:“左前方有情况!”
不及细想,李思业和众亲兵一齐扑向左弦,目力所至,却是一片茫茫大海,什么也看不见,但各船上的铃声都此起彼伏,显然都发现了情况,又过了片刻,刘整突然大叫道:“我看见了,在那里!”
李思业顺他手指方向望去,果然在极远之处,他也隐隐看到了十几个小黑点,仿佛针尖般大小。
“晁虎!你保护大将军,我来指挥船队。”刘整大喊一声,撒腿跑回船长室。
旗手在桅杆上打着旗语,指挥着战舰,几十艘护航战舰迅速减慢速度,呈菱形编队,拱卫在四艘大船的前后左右。
“或许是几个小岛”李思业暗暗想道,这一带已经台州外海,他知道这里岛屿众多,从舟山群岛一直往南,密密麻麻的礁石、岛屿分布千里。
可很快,李思业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已经看清楚,那不是岛,确确实实是船,并没有航行,只是静静地停泊在海面上。
“难道是海盗?”一个念头从李思业心里冒起,他猛地扭头,却见吴良才神情自若,并没有将它们放在眼里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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