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悟到此节,他惶恐起来,一言一行都看崔立的眼色行事,急陪笑道:“现朝廷拮据,崔元帅想必也知,这五万石米和二十万贯钱已经是库里的大半了,还望崔将军多多体谅!”
“体谅?”崔立冷哼了一声,上下打量完颜奴申的一身肥油,森然道:“那皇上怎么不体谅我们,弟兄们的粮饷都欠了一年,个个要养家糊口,却眼睁睁地看着一家老小去剥树皮嚼草根,倘若都这样倒也罢了,那武仙军却得了二十万石粮食,我们却颗粒皆无,真当我们是后娘养的吗?”
崔立怒极,眼瞪得血红,拔出剑来向完颜奴申一步步逼去。
“这、这不就送了吗?”完颜奴申心慌意乱,舌头在嘴里打了结,步步后退,脖子上的肥肉不停地抖动。
“那是我们出兵逼来的!否则何时才轮到我们?”崔立怒吼起来:“老子们为他打江山守江山,末了,连口残汤都不给,是狗还要扔根骨头呢!老子们连狗都不如!看看你们这帮废物身上的肥肉,天下能不大乱吗?”
崔立举起剑来猛向他砍去,完颜奴申大叫一声,滚翻在地,连滚带爬向帐外冲去,却被守在门口的亲兵象球一般一脚踢回,完颜奴申缩成一团,脸因惊惧而变了形,“崔元帅、崔元帅好说!我愿用把家产献给军中!”
“呸!不需要你献,老子自己去拿,走到今天,你以为我还能回头吗?你以为他还能饶过我吗?风水轮流转,天下也该姓崔了。”他提剑一步步逼来,满面狞笑:“你的肉可给弟兄们下酒,你的头可祭我军旗。”
“饶命啊!”
※※※
“什么!崔立已经公开举旗造反,还杀了完颜奴申。”完颜守绪惊得怒火攻心,眼一黑,竟晕死过去。
“皇上!皇上!”
一旁的太监宫娥个个惊得魂不附体,若皇上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谁也活不成,七手八脚,把皇上抬上软榻,还好,只片刻,完颜守绪便醒了过来,他怔怔地盯着天花板,自己托大,本想吓唬崔立,竟没想到他的态度竟如此坚决,说反就反。
“去!把完颜阿虎、完颜赛不还有李蹊给朕找来。”完颜守绪长叹一口气,事到如今,只能做两手准备了。
崔立公开造反迅速传遍了全城,中都开始人心惶惶、粮价暴涨,仅二个时辰,所有的粮铺都挂出了‘售磬’的通告,有些反应灵敏的,立刻到骡马市大量买进牲口,若皇上兵败,可不得逃跑么?
“夫人,你快收拾些细软带孩子们去山东找哲儿吧!”李蹊急将夫人找来,他已经意识到,天下即将大乱,再不走,恐怕全家都要死于兵灾。
“老爷!出了什么事?”李夫人足不出户,不知外面发生的事,她见丈夫说得严重,从未见过他这样,心中害怕之极。
“乱军要杀来了!你就别问这么多了,快去收拾!”
李夫人刚跑到门口,突然又惊问道:“那老爷你呢?”
“我跟皇上,应该没事的,你快去收拾吧!”
待夫人走后,李蹊又把几个忠心耿耿的老家人找来,把夫人和孩子都托给了他们。
“你们把自己的家人也带走吧!去了山东,少爷决不会亏待你们。”
几个家人跪下垂泪:“我们必不辜负老爷的重托。”
在中都,几乎每家每户都在上演着同样的一幕,家家户户的门口都堆满了甩卖的大件物什,甚至只求换一些麦饼和铜钱。
天空彤云密布,乌云翻滚,一场暴风雨即将向中都袭来。
三天后,前线战报传来,完颜阿虎率领的军队被崔立击败,残兵败退到河间府,中都人心大乱,开始有人出城外逃,但更大的爆炸性消息还在后面,这天清晨,皇宫大门突然大开,几百名太监宫女背着大包小包从宫内惶惶逃出:皇帝已经南逃。中都城内顿时象炸了窝,疯狂之气笼罩着城市上空,满大街呼儿叫女,哭声震天,那些买了骡马的人乘机高价出售,企图发笔国难财,不料逃命心切的百姓早已经忘了公平交易的原则,片刻,所有的骡马都被一抢而空,留下个马财两空的投机人坐在地上号啕大哭。从中午开始,中都到河间府的官道上,黑压压全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逃难人流,向南、向东,没有人指挥,但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走向了一个方向:山东。
三天后,崔立引军杀入中都,正如他对士兵的承诺,进京后放假半月,就在战马奔进城门的瞬间,崔立便下达了解散的命令,千千万万虎狼士兵发出一声震天的欢呼,带着饥渴的欲望,汹涌地扑向颤抖着的城市,中都刹时沦入了黑暗的地狱,数万尚未逃走的百姓全部成了待宰的羔羊,凶残、暴虐、灭绝人性的屠杀席卷整个城市。
天空飘起了细雨,上苍掩目,它也不忍再看这幕人间惨剧。
※※※
不消半月,只三日后,这座千年古都便成为一片废墟,只剩几百名行尸走肉的百姓在麻木地、机械地掩埋着满地的尸首。
完颜守绪在一万残兵的护卫下已经南逃到大名府,他没有责怪完颜阿虎的兵败,三万对五万,本来就胜机渺茫,相反,若没有完颜阿虎的严律军纪,自己和百官必被败军所杀。
“阿虎!追兵若至,奈何?”
完颜守绪心中揣揣不安,他只有一万护兵,若崔立的五万精兵追来,可该如何抵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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