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寿辉从山东回来后,已经成熟了很多,受父亲之荫前年步入政坛,时任吏部郎中,听父亲唤他,急忙赶到书房。
“父亲大人可是叫我?”丁寿辉垂手立在一旁。
丁大全看了看他,突然道:“听说你昨晚去了绮香楼,那苏婉儿可中你意?”
丁寿辉眼皮一跳,暗道:“他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心中惶恐,急忙跪下道:“儿昨夜酒后荒唐,请父亲大人责罚!”
丁大全微微一笑,起身走了几步,这才缓缓道:“年轻人精力旺盛,这也是正常之事,再说御史台在我的手里,谁敢参你!只是你应该把孟拱、乔行简之子都一同邀去。”他突然转头逼视着儿子:“这,你可明白?”
丁寿辉细细品味,突然恍然大悟:“儿明白了,父亲之意,事事需有目的,要有收获。”
“哈哈!孺子可教!”丁大全拍拍儿子的肩膀,欣慰之极。
“我来问你,上次我让你套那贾似道的话,可有结果?”
“儿正要来禀报,我还没找到他,他却先找到了我,这是他的一封信!”丁寿辉小心从怀里取出一封薄薄的信笺。
丁大全展开细看,不禁哈哈大笑:“我还没向他暗示什么,他的效忠信倒先写来了,此人委实有趣。”
“可父亲也要当心这是孟拱的安排。”
“不会!”丁大全摇摇头笑道:“此人是贾妃之弟,一直四处钻营,先投靠史弥道,史弥道死后,又转向孟拱,现在又来投我,他的底细我早已摸清,否则我也不会对他有兴趣。”
又看了看儿子笑道:“虽如此,但你能想到这一层,这很好!明天我设个家宴,你去替我把他请来。”
“儿明白!”
俩人正说着,突然下人来报:“孟拱在府外求见相公!”
丁大全一楞,这说曹操,曹操便到,急吩咐道:“开大门欢迎孟大人!”
又对儿子道:“你去吧!记住务必要请到。”
孟拱这些天心急如焚,金国内乱,正是北上光复中原的大好良机,不料皇上却突然病重,群臣皆言病中更不可妄动刀兵,若被那山东李思业抢了先,这北上复国的希望真的就成泡影了。但让他更急的是,他刚刚得到消息,蒙古早在两月前就统一了,这两个月来,他们按兵不动,其剑究竟要指向何方,应该是金国,但孟拱还是隐隐担心四川,自己留大将王坚守四川,只是他还年轻,不能服众,一旦蒙军突袭四川,以他一己之力绝对抵挡不住。
孟拱忧心忡忡,唯今之计,只有取得丁大全的支持,让他赴川,他不想去丁府,可又不得不去。
“孟大人想去四川?”
丁大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皇上即将病死的关键时候,在权力即将重新分配之时,孟拱居然要去四川!他强压制住自己心中的狂喜,沉吟了片刻道:“孟大人为国之心,让我惭愧!但孟大人说得也对,四川若失,我宋国也就失去了西面的门户,唯有孟大人亲去,才能敌住蒙军,只是皇上病危,恐怕也离不开孟大人。”
孟拱摇摇头道:“此事我也考虑过,按理我确实不该在此时走,但我知道蒙古人早垂涎四川的富庶,当年入侵四川的拖雷就言:若取下四川,就有立足之本。而此时两蒙鏖战多年,急需补充,没什么时候比现在拿下四川更有战略意义的了,所以我推断,蒙哥若知我主病危,一定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他越说越激动,竟站起来慷慨道:“若忠义不能两全,为了民族大义,我只能辜负皇上的一片圣恩了,现皇上一直不醒,惟有取得相公的支持,我才能入川,望相公以民族大义为重,让孟拱入川。”
他一咬牙,竟向丁大全半跪下来。
丁大全急将他扶起:“孟将军折杀大全了,此事容我再和乔大人商议一下。”
孟拱急道:“乔大人无意见,只等丁大人拍板。”
丁大全一怔,当即明白是乔行简把球踢给自己,他看了看孟拱,见他一脸赤诚,心中暗叹:“此人虽不谙权术,但不失是一条看门的好狗,赵昀才由此看重他,若他日自己登大统,他会也对自己忠心吗?结论很沮丧,肯定不会,那如此,既不能为自己所用,也就要想法除去他,不然好狗也早晚会成为一块绊脚石。”
想到这,他心中一咬牙道:“孟大人,此事关系重大,我可以口头支持,但却不能给你书面的文书,你可要想清楚了。”
孟拱惨然一笑道:“为了国家、为了百姓不受蒙人涂炭,我个人名誉,又算得了什么?有相公一句话,我今夜便走。”
※※※
三天后,临安开始戒严,大街上的气氛异常紧张,再无一个行人,家家关门闭户,全家躲在屋内猜测着宋国发生了什么大事,有些反应快的,立刻想到了前段时间市井流传的消息:皇帝病重,难道宋国又要变天了吗?
正如百姓所猜,临安的戒严确实和皇帝有关,此时临安所有官员的眼睛都向最高处望去,在那里已经风云激荡,宋国皇帝赵昀的生命也即将要走到尽头。
宋皇宫内,赵昀在太医的强制下,刚刚清醒过来,他牵着丁大全的手,正在哀哀地交代后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望卿看在朕待卿不薄的面上,早晚看护我赵家社稷。”
“臣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丁大全抹了把眼泪,跪在地上道:“皇上只是龙体欠佳,细心调理,当会早日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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