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渊似乎有些吃惊,他从未想过向来柔顺的女人竟能说出这番道理,自己就是太优柔寡断,才落得今天这般地步,他望着妻子已经洗得浆白的衣裙,头上插的木钗,通身上下没有任何银饰珠宝,陪嫁来的一对镯子也当了买下这房子,自己从不考虑这些,只管喝酒吃肉、拍桌骂娘,当真还是男人么?
想到此,他只觉胸腹间一股杀气腾腾升起,再也不考虑什么,大步跨出门去,他似乎突然变了个人,似乎一下子变得高大魁梧,锐利的目光咄咄逼人。他把战袍向后一掀,赫然亮出挂在腰间的长剑,他的手按在剑柄上,贾似道噤若寒蝉,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敢动。
“好!我答应你,你说,我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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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文德闻金国大军再至,紧张得心中砰砰直跳,敌人怎么捏拿得这么巧准,刚好全子才大军刚走不到两天,他们便回来了,难道是有预谋的吗?汗已经顺着吕文德的脖子上流了下来,城下刀光寒亮,旌旗无边,俨如黑云压城,鼓似在漫不经心,‘咚!咚!咚!’可每一下都似敲在人的心上,象一把锥子,一下一下,将抵抗的勇气慢慢地放光,在这钢猛无匹的气势面前,襄阳城俨如覆巢下的鸡卵,在几乎要将空气都压爆的杀气面前,终于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怎么办?襄阳守军已不足五万,而敌军似乎已经过了三十万,怎么抵挡,求救!只有向全子才求救!可敌人将城池围得跟铁桶似的,信怎能送得出去。
“大人!你看这襄阳能守得住吗?”
贾似道在吕文德脆弱的心中又加上了一块重石。
“这—”
不容他多想,城下的敌军便开始发动,但似乎他们不是在攻城,只见一袋袋泥土,一块块青色长石,士兵忙如蚁群,在石炮射程之外搭建一座高台,城上的宋军都呆呆地望着,不知道敌人要做什么。
西门,李伯渊正在给他们的手下军官做最后的动员。
“弟兄们,已经走到这一步,就没有什么好犹豫了,我不知道你们家境如何,可我家已经揭不开锅了,已经三个月没发饷,士兵们每天只有二合米的口粮,可襄阳城内的那些财猪老爷们个个吃得肥头大耳,身上流油,还要等着老子们勒紧裤带,用命去保护他们,这公平吗?你们说,这公平吗!”
“不公平!”军官们想着自己的家境,个个似眼睛都要冒出火来。
“李大哥!你说该怎么办?”
李伯渊一咬牙,扫视着众人一字一句道:“老子想反了!”
“反?”军官们突然安静下来,随即又闹开,赞成者有,反对者有,俨如一锅滚开的沸水。
“可是,投降金兵,祖宗八代都要蒙羞的。”角落里一人喊出,吵嚷声都突然平息下来,众人都望着李伯渊,这句话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第二十章 江山如棋(八)
“金兵?”李伯渊冷笑了一声道:“你们看见金兵的影子了吗?反正我是一个未见,如果你们说城外的这支军队是金兵,那就大错特错,你们看他们的军服、军旗,哪有半点金国的影子。”
“那他们是什么人?”
“这个我知道”一名年轻军官跳起来道:“他们经过我家村子时,给我爹说过,他们不是金兵,他们是山东振威军,要去四川打鞑子,必须要经过襄阳,他们不但对百姓秋毫不犯,还给了我家一袋米。”
“对!这位弟兄说得对,不是金兵,山东振威军,大伙儿都知道山东吗?那可是富得流油的地方,一个普通的士兵每月都有十贯鲁交,弟兄们,是鲁交,六贯就可以换一两银子,再想想咱们会子,老子是堂堂的指挥使,每月的俸禄连一两银子也换不了,还不说大部份士兵连饷都没有,现在宋国也灭了,老子就是不想姓齐,怎么样,大伙儿愿不愿意跟大哥干!”
“我们愿跟大哥干!”最后一丝叛国的担忧去了,生活的压力和对富贵的向往将这群汉子的热血全部都点燃起来,有几个尚在犹豫的,见众人长剑已经拔出,也不敢再吭声。
“好!大家回去安抚弟兄们,等会儿听我命令,咱们就开西门反戈。”
“轰隆!”震耳欲隆的炮声在城外响起,襄阳士卒个个唬得面如土色,一齐蹲在地上,可半天,并无灰飞墙倒的情况发生,众人战战兢兢从城垛探出头来,却发现敌军是用一种圆筒子大炮轰击刚刚砌成的平台,原来这青石平台竟是一座标靶,敌军用它来向襄阳城示威,青石平台已经被轰垮一角,露出里面褐黄色的泥土,“轰隆!”又是一声巨响,这却是另一种巨型投石机抛出一个硕大的震天雷,在青石平台上猛烈地爆炸,声音俨如天际闷雷,震耳欲聋,数十里外都可闻见,爆炸激起的漫天泥土碎石,劈头盖脸向城上士兵砸来,一些来不及躲的,竟被砸得头破血流,就连吕文德也被泥土扑得一脸,望着贾似道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一雷之威,竟如斯乎?吕大人你可知敌军此举何意?”
“不就是在向我示威吗?”吕文德抹去脸上的泥沙恨恨地道:“不战而屈人之兵,金兵想得倒美,可我吕文德又几时惧过?大不了与城同亡。”
“吕大人好大的面子!”贾似道冷冷笑道:“竟想让全城一百多万军民给大人殉葬,却成就了大人齐朝第一烈士的千古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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