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念钰呆呆望着他俊俏的背影消失在天峰殿中,心中的羞涩兀自烧红了俏脸,她垂下头,心中忽地一痛,羞赧得无地自容。
凌玄望着她,她俏丽的背影宛如初雪般洁白无疵,那头秀发,轻轻垂在肩后,便像四年前一般,顽皮的与微风嬉戏着,但是,她似乎再不是四年前的她,四年前的她,开心活泼,顽皮捣蛋,现在的她,忧郁惆怅,仿佛深秋般多愁善感。
凌玄在她身上,再看不出‘她’的一丝影子,除了一句‘小玄子’依旧如此熟悉。
她,便像一个美丽却忧伤的忧郁公主。
短短四年光阴,她竟蜕变成截然不同的另一个模样,是天道无情,还是人事易冷?
凌玄幽幽一叹,轻唤道:“师父。”
曾念钰转过身,却低着头不敢看他,她如此大胆的送叶不凡绢绣,却遭拒绝,已是颜面丢尽,在他心中,她怕是一个不知自爱的女子了吧?她如是想着,低声道:“小玄子,我,我是否很傻?”
凌玄不知她所指何事,但见她如此黯然神伤,不由暗暗着急,他上前道:“师父,你怎会傻?在徒儿心中,师父是最聪明之人,便是那傲剑天,也不及师父丝毫。”
他此一通胡言乱语,若叫旁人听到,定然不得轻了。傲剑天是何人,岂是一般人能与之相比的?
曾念钰抬起头,脸上梨花带雨,两片红晕俏生生的挂在脸颊上,道不尽美丽可爱,她娇嗔道:“不可胡言乱语,傲宗主修为了得,乃是仙、佛、魔三道泰斗人物,我自知不及他万一。”
凌玄一滞,笑道:“但在小玄子心中,师父便是最美丽最聪明之人,那傲剑纵然神通广大,但他堂堂男子汉,若想与师父相比较,怕不是要先易容变成女儿之身才行?”
曾念钰一滞,破啼为笑,道:“此言若是让天剑宗弟子听到,怕不是立即怒发冲冠,将你大卸八块?呵呵,小玄子,来,向我讲讲此四年你是如何过来的。”
凌玄之言虽大胆之极,但却成功博得她一笑,也不枉他如此煞费苦心了。
她轻轻一个笑容,仿佛顷刻之间便带走了凌玄心中所有阴霾,连日来好像一块巨石般压在心头的种种事情,一扫而空,他喜上眉梢,道:“是,师父。”
当下,二人便向归仙院走去,院落十分宽敞,四周一条幽暗回廊将数十间房间连在一处,中间是一个小小的花园,各种奇花异草争相夺艳。二人顺着花园内一条弯曲的石子小径向对面走去,路上,凌玄讲起他四年来的种种,他只挑开心的讲,比如无底渊下他与彩衣及红羽欢快赛跑,无忧无虑的奔跑在翠绿草原之上,不开心之事,比如他只有月余生命可活,比如他被血煞修罗附体之事,却是只字未提。到得门口时,他已将四年来的种种经历讲完。
而后,他笑逐颜开,道:“师父,你呢,四年来过得可好?”
曾念钰不由又是幽幽一叹,眉宇间不时掠过的忧伤之意,望着叫凌玄心中莫名难受。她轻声道:“我想娘亲,想父亲,想四位师叔……”
她垂下头,又悄悄滚下泪来,道:“数月前,叶师兄曾陪我回过一趟二极宗,那里已经,已经……”
想起此时二极宗残败的模样,已不复往日风采,凌玄明白,时过境迁的凄凉及悲伤,像袭击他一样,袭击着她。
凌玄强颜一笑,伸手欲替她拭去眼角泪痕,她微微别过头,避开他,他一愣,转而无限苦涩爬上心头。
他们都已经长大了,他再不是曾经那个无知孩童,她也再不是曾经那个懵懂少女,他们之间,或许有了些许隔阂,他们或许再不能像从前一样,手牵着手无忧无虑的奔跑在宽广的田野之上,或许再不能像从前一样,仰天躺在仙云缭绕的田梗边,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诉说着各自纯真的梦想。
因为,他们都已经长大了。
虽然明知他只有月余生命,虽然明知他甚至不能陪她到明天,但凌玄依旧挺直胸脯,用他消瘦柔弱的身体,带给她一丝温暖,他坚定的道:“师父并非孤单一人,师父还有小玄子。”
顷刻之间失去所有亲人,虽然已过去四年,但曾念钰依旧无法从无尽的悲伤中走出来,每每回想起那一幕,她便悲痛难耐,此时闻言,她不由好受了些许,没错,至少她还有一个小徒儿,虽然他无修仙之能。
她轻声道:“谢谢你,小玄子。”
二人走进屋内,聊起了家常,从相识到别离,从别离到相逢,整整聊了数个时辰。再见到她,凌玄表现得喜不自胜,对他的一些不幸之事,斟酌再三,只字未提。而她,将四年来所有的悲伤、委屈、自责统统倾泻而出,毫无保留,如此倾吐一番,她觉心情好转了许多,脸上不禁挂上一丝甜美的笑容,虽不及四年前那般灿烂甜美,凌玄却也看得暗暗发呆。
他用尽心思,机关算尽,便是为了博得她一笑,如今,他总算可以安心离去了。
他必须悄悄离开,他不能将任何风险带到她身边。
日落时分,归仙院沉浸在暮色如水般的沉寂之中,晚秋无力的残阳,轻轻照射在门外,山的另一头,似有一个婉转的声音清唱着一曲菲恻缠绵。
二人沉默许久。
叶不凡如期而来,他身着一件淡黄色道袍,气宇轩昂,英俊的脸上仿佛永远带着一抹亲和的微笑,永远如此平易近人。他走进门来,微微对曾念钰点头示意,转向凌玄,道:“凌少侠,你与曾师妹重逢,可喜可贺,在下本不该前来打扰,但在下将招摇山之事汇报家师,家师迫不及待相见见凌少侠,还望凌少侠千万不要见怪才是。”
一见到他,曾念钰便想起午时她大胆的行为,她垂下头,红着脸,不敢看他。凌玄看在眼中,心中又是莫名难受,他强颜一笑,向叶不凡回礼,道:“叶师兄说笑了。”
一声‘叶师兄’听得曾念钰柳眉暗皱,她抬头,望向凌玄,轻声责怪道:“小玄子,我二极宗首重尊师重道,为师与叶师兄既以兄妹相称,你又岂可如此无大无小称叶师兄为‘师兄’呢?”
她虽语气轻柔,但淡淡的责怪之意显而易见,凌玄听在耳中,心中暗暗一痛,却是乖巧的道:“是,师父。”
他转向叶不凡,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道:“叶师伯。”
曾念钰方才满意的点点头,道:“叶师兄,小妹教徒无方,还望师兄见谅。”
叶不凡一笑,道:“无妨,我与凌少侠年岁相仿,若论辈分称呼,实为别扭,不如便同辈相称,倒显自然。”
二极宗堂堂仙门大宗,虽山门被毁,全宗上下仅剩他二人寄人篱下,但身为仙门正宗的傲骨仍在,若失了此基本礼数,岂不叫人耻笑二极宗无教养?
曾念钰道:“师兄,礼数便是礼数,岂可如此轻易略去?小妹不才,虽无能将徒儿调教得像师兄一般成为盖世豪杰,但此基本礼数,却是万万不可失的。”
叶不凡轻笑,道:“曾师妹不仅美丽过人,且冰雪聪明,对徒儿更是教导有方,为兄自叹不如。”
他不给曾念钰说话的机会,转向凌玄,道:“凌少侠,家师已及诸位师叔已在天峰殿等候,敢请少侠移步前去一见。”
凌玄又是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道:“还请叶师伯叫弟子小玄子才好,少侠之名,折煞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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